35、圣火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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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陈最后在一山头落了蹄子。
沈兆风抖了抖袖子,袖口发梢都带着硝石硫磺味儿。
勾陈仰头化成人形,鎏金般的眸子往下头一瞥,弯唇笑道:“果真是盛世。”
沈兆风也伸着脖子往下头瞧,边瞧边感慨现代人的想象力真是贫瘠。
先前电视剧里头演的皇家夜巡,顶多是打灯笼擎火把,屋里也只影影绰绰点着蜡烛。
可这世界的皇家出巡是怎的?
只见眼底下连绵的山头都铺了红,隐隐细乐声隔着重重山头飘过来,仍听得出庄严徵调。皇室的金黄平绣刻拓兽版舆缓行于队伍中,前后侍奉着举龙旌凤翣的,提着销金御香提炉的,还有捧着香珠绣帕拂尘等的值事太监。
队伍簇拥着足足拖了三个山头。
道路两旁挖了水渠,水渠里头引了神胶,耀着银光如白蛇一般。
队伍两旁更有提着鎏金铜镂雕万寿如意楼阁式宫灯的宫娥,纤腰束素迁延顾步,金莲尖尖点着地,拖地裙褶稳着,一丝不乱。
而明明隔着这么远,沈兆风又怎的能瞧清楚?
那是因为队伍上头齐齐舞着上百只金绿鸾鸟,鸟喙皆衔着纸灯笼,鸟尾极长,竟蔼蔼泛着银光,因此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半空更是浮着三颗脑袋大的夜明珠,光芒更盛,令人不可直视。
勾陈啧啧两声,叹道:“看来这皇家是一代不若一代,近些年出的夜明玉真是次得很。”
沈兆风纳闷问道:“这夜明玉不是人家传了三代的宝物么,怎的到你嘴里一说,却仿佛是入不得眼的?”
勾陈哈哈笑道:“左右不过几百年的石头,千年前的玉才是真正好玉。拇指大的一颗,便引得东海西海两位龙王打了几十年。”
沈兆风瞧着勾陈笑眯眯的神色,小心问道:“那,那玉最后落到谁的手里头了?”
勾陈摸着下巴:“虽说是好玉,却也不是甚么难得的东西,也没甚么用处。质地脆得很,垫不得几日桌角便碎裂开,倒不如女娲送的几块顽石坚固些。”
沈兆风默默点了点头,这就是神,多好的东西到了手里也只有垫桌脚的份儿。
头顶又有几簇烟花砰地炸开,沈兆风抬头默默瞧着,便想起现世里的春节。
早些年城市还没禁烟花的时候,上空也是挺热闹。
除夕夜,有时候工作忙回不了家,便挤在广场上和同事一起倒计时。
那时候刚出校门,踌躇满志,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冲劲儿,因此并不觉得孤独。
跨年的钟声响起,天上绽出最绚丽的一朵来。情侣们相拥相吻,年轻人欢呼不已,有人举起手机,溢着笑来拍全家福。
“仙人为什么哭?”
沈兆风抬起来,朦胧视线里闪着蓝色的影子。
勾陈隔着几步远瞧她,笑道:“你们仙家讲求超脱,却怎的这般易落泪了?”
沈兆风抹一把泪,仰头望望仍旧喧闹的烟花,回道:“仙家也是有情的。烟花一燃,便想起母亲还在的时候,总免不了伤心一番。”
“原是如此。”勾陈略一点头,啧啧道:“本想着今夜潇洒一番,却不想令仙人触景伤情,真是抱歉得很。”
“也无碍。”沈兆风又低头看了看下头,那蜗牛似的队伍还没走完。
“他们要这样走上一夜吗?”
“兴许罢。”勾陈垂了眸子,要笑不笑地:“现今凡间的法师也颇有道行,能将夜明玉浮上这么半天,着实有些长进。”
两人立在山头看了会儿,却再也瞧不出甚么乐趣,于是扭头打道回府。
勾陈却没立即化作兽身,只问道:“仙人冷么?”
沈兆风一愣:“是有点儿……”
说着便见他解了外袍递过来,闲闲道:“这袍子有个诨名,叫‘散金袍’。是南海鲛人同织女一齐织的,又掺了些龙须,穿着既暖和,又能挡些刀枪。今夜惹得仙人落泪,权当做予仙人的赔礼罢。”
沈兆风道:“这怎么敢当……”
“也不是甚么难得的东西。”
也是,连夜明玉都拿来垫桌脚,人家差这么件袍子?
再推脱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于是爽快接过披在肩头,谢道:“今后若勾陈大人有甚么用得着正虚宗的,尽管开口就是,正虚定当竭力相助。”
勾陈哈哈笑道:“神界不管仙家事,仙家难阻神乱志。神是神,仙是仙,哪里有胡乱插手的道理?”
说罢化作兽身,回头望了望她,沈兆风跃上勾陈背,二人往客栈飞腾而去。
到了客栈房顶上,两人又应酬了几句。
勾陈道别后便闪了踪影,沈兆风跃回院子里正打算回屋,冷不防一回头与闪着绿光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清溪?”沈兆风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作甚么。”
“师父不也在么。”孔清溪半披着袍子,眉宇间已隐约长开,透出些妖孽味道来。
待到长大时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他微微一睨眼睛,说话便没个好声气:“师父在外头应当心些。旁的也就罢了,昏头昏脑地只顾跟刚认识的男人乱跑,只会教人家笑话。”
沈兆风就想起刚穿过来时,孔清溪似乎也说过这么些话。
什么世家子弟摘雪莲,摔断了腿之类的话。
难不成原身还是个……浪荡主儿?
于是咳了一声,尽力做出端庄样子来:“我与勾陈自是有要事相谈,才略避了闲杂人等的耳目。”
孔清溪冷笑一声:“师父这话倒是说得巧,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神界戾兽是顶要紧的,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却是闲杂人等了?”
这你妈什么逻辑?
沈兆风也有点不耐烦,一个当徒弟的管天管地,这是把师父置于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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