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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怯生生的姑娘,不大敢说话,眼珠儿滴溜溜四处转,见着人便正经,见不着人,就躲在司予后头说悄悄话。
他指着一个个金贵的摆设,一个个房间,每一样,都事无巨细地介绍给她听。
他拉着小姑娘的手,像是拉住这世上最珍重的宝物,一刻也不敢放松。
表情是冷的,眼角眉梢却都是暖和的。
老人家站在楼梯顶端,往下俯瞰。
看了好半会儿,忽而侧头问一旁的家佣,上一次看见四少这样笑,是什么时候?
佣人想了想,摇摇头,说从前好像没见过。
老人也想了想。
想着想着,忽然就满眼是泪。
“我那时候啊,才想起来,原来我上一次看见这笑,是几十年前了——那时候,阿越刚参加完演练回来,带着一身伤,纱布裹着头,隔几百米呢,就对这头挥军帽。我还稀奇着,他什么时候这么热情,结果侧过头一看,离我也就几个人远吧,人群里站着个白衣裳的姑娘,也正冲着他挥手呢。两个人都那么年轻,都是一看见对方就笑呵呵的年纪。”
纪司予的父亲,名叫纪明越。
昔日响当当的沪上人物,后来,死在那姑娘死后的整一个月。
“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的儿子啊,原来留下了一个,最像他,最像他的孩子。我急匆匆从楼梯上走下来,第一次有点心里没底,你看见我,你也吓了一跳。
打招呼的姿势一点不标准,声音太尖,没大没小。可是司予马上就护在你面前,跟我说,奶奶,这是阿青。像是在跟我示威,说这是阿青,不要欺负她。”
那是他头一次露出过分寒锐的锋芒。
出于保护,又或是防备,把喜欢的姑娘藏在身后,不惜过早地暴露出一身尖刺,也要护得她不受半分折辱,和高高在上的纪家人,吃完一顿和平的晚饭。
谁要是多说一句,他便丝毫不差地还回去。
不平和,不清冷,不与世无争,不躲在老宅。
像极了年少刚长成,还是个新兵蛋子,为了个姑娘家家就和自家老爷子摔了碗的纪明越。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听说过,他常带着个女孩四处参加酒会,固定了女伴,就再也不换,也派人查过,是卓家领回来的私生女,在家里头不太受重视,就是受了欺负,也没人出头——我还以为这孩子聪明,是找了个不用负责任的姑娘玩玩,哪里想到,这一玩哪,就是这么七年。”
“说起来很好笑,不是吗?”
老太太摩挲着卓青的手背,话有所指:“我查过你,说缘分吧,只是小的时候,机缘巧合,照顾过他几回,他就铁了心,一门心思只想娶你。你们两母女各个医院打着杂,来去不定,时间一长,等他后来私下有能力花钱去找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找不到也就罢了吧,偏偏还真给你个向上爬的机会,让你去了克勤,跟他成了同学。”
卓青很不喜欢这种语气。
偏偏说话的人是老太太,不到必要的时候,她不想正面和人起冲突,便也只敷衍笑笑,抽出了手。
“他对我好,我是知道的,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他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生活,所以我——我也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尽量学着做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学,应该是从两年前才开始的吧。”
“……!”
两年前。
两年前……
“你刚嫁进来的时候,虽然也在我面前装装乖,但其实是志得意满,被保护的很好。那时候啊,还经常能看见你跟白家的小丫头到处跑,一会儿在香港购物,一会儿跑去湖州吃家乡菜,改明儿就在巴黎了——司予惯着你,什么也不需要你迁就,把你惯得很娇气,不是吗?”
“是,但是我后来……”
“嗯?”
“我后来……”
喉咙口仿佛堵着什么,连带着声音也艰涩。
她只是愈发低下声音,也低下姿态,像个对上帝忏悔罪孽的祷告者。
“从我丢掉了那个孩子,不是因为意外,是故意……故意让那个孩子……离开以后,我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两年前,所有事情的起因,是一场车祸。
肇事司机逃逸,被当场撞飞的女人,因失血过多而当场死亡。
思来想去,这也不过是一起平常的交通事故。
甚至于,连那个意外死亡的女人也毫无亮点,一生没有什么大作为,到死,也只是个窝囊又懦弱,没抱负,也没成就的中年妇女。
她死在大马路边,临死时,身上背包飞出老远,遗物送过来的时候,依旧沾满了她的血。
背包里,是她亲手织好的小衣服,有毛衣,短袖,小短裤,对了,里头还悄悄藏了一把小金锁,足金的,少说也得要几千块,还是她攒了两个月的工资,回家请老工匠亲手打的。
女人在的时候常说,自己最大的骄傲,是带大了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后来成了高门大户的孙媳妇,依旧每年都偷偷寄钱给她,陪她吃饭,十年如一日喊她妈妈的……是她嘴里“最乖最乖的好女儿”。
谁能想到,她就是死在去看望这初怀胎的女儿的路上。
卓青记得自己在电话里对桑桑歇斯底里的怒喊,平生第一次,她对桑桑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几乎哭晕在纪司予的怀里。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
【她为什么……为什么那天出来啊!!那天下那么大的雨,你们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她,她容易脚痛的嘛,她眼睛也不好,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她?!】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喊。
【我不要衣服啊!!我要我阿妈!我要我阿妈!!你把衣服拿回去,听到没有!】
阿妈才四十三岁呢,再打扮打扮,还是可漂亮了。
怎么就白布一裹从头到脚,怎么就漂漂亮亮的来,变成一把骨头一把灰了?
她想不明白,所以彻夜彻夜地失眠,彻夜彻夜地流泪。
她听桑桑说,那天阿妈是接了电话才临时出门,于是雇了很多私人侦探,循着蛛丝马迹去找。
找啊找,很快就找到了卓珺头上。
女孩哭着向她道歉,第一次叫她姐姐,说害人不是本意,只是“思婉姐说了,说叶梦姐生不了小孩,如果你生了小孩,在大家前头,她会很难做。我想跟她做、做好朋友啊,她说让我联系你养母,我只是打了个电话,我什么都没做,更不敢买凶,我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找你,真的,真的……”;
找到纪思婉头上,对方更是理直气壮。
“车不是我安排的,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想约她过来谈几句,谁知道天黑路滑,她就这么被撞死了?卓青,连法律都不会说我存心犯罪,你凭什么来制裁我?”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这样决定了阿妈的命。
卓青想过去报警,想让警察把她们都抓走,可是老太太直接下了禁闭,让她冷静冷静。
也想过从卓家方面入手,花尽心思求纪司予带她出去,去了卓家,卓父听完经过,回以她怒气冲天的一句呵斥:“我又难道不是养了你这么多年?没良心的东西!”
随即而来,是狠狠一个耳光。
【啪!】
那耳光扇下来的时候,她的脑子实际上是一片空白的。
心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翻来覆去。
只能死死盯着,离得那么近、几乎只要错开半步,就能直直磕上肚子的桌角——
【卓青!!卓青,不,不是,家庭医生呢?快叫救护车!】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她关于那一瞬间的记忆甚至都空空如也,只剩下兵荒马乱的大喊大叫。
再回过神来,便迎面对上病床前,纪司予苍白的脸。
他说:“阿青,我在这呢,没事了。”
他紧紧抱着她,说:“没关系的,没事了。”
不可否认,她确实曾经想过用那个孩子逼得两家反目,因为自恃年轻,因为无能为力,因为那是她在老太太面前唯一的资本和仪仗。
可她没有想过,事情会大幅度地偏离预想的轨道,卓家用一起价值三亿的地产投资,平息了这场“无妄之灾”,而在纪家内部,纪司予为她出头,和纪思婉公然对垒,又因为其他两家都支持二姐,而被逼远走欧洲分部。
那时的他们势单力薄。
甚至于,当她出于愧疚,终于在无限痛苦中把一切和盘托出后,几近窒息的冷战,最终将她吞没。
“他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怪我……是因为我骗了他,我当时不敢告诉他。”
他是那么期待那个孩子来到世界上,可自己却因为仇恨扼杀掉了那个微弱的小生命。
卓青死死抠着手指。
“我不该骗他……所以这两年,我……”
“骗他?”
老太太像是听到个诙谐至极的笑话:“青青啊,你刚才还说,你这两年有好好补课,那这个时候,怎么还在幼稚地说,自己不该骗人——”
“你觉得以你当时的那点路数,能骗得到司予?”
卓青还没从内疚的心情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满目茫然。
“……奶奶,”倒还几乎本能地,恭恭敬敬地喊一句长辈,这才问:“什么意思?”
老太太被她逗笑了。
“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ectopicpregnancy是什么意思?”
卓青被问懵了一下。
她的英语口语半道出家,学的最多的,是品牌、购物和珠宝鉴赏,突然被这么迎头一问,半天没回过神来。
“怀孕……的意思吗?”
pregnancy她还是认识的。
闻言,老太太一脸意料之中的了然。
“你只答对了一半,如果真按照你说的发展,那是最理想的结果,当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嗯?”
“我第一次,在除了字典以外的地方看到ectopicpregnancy,是在你的孕检单上,意思是宫外孕。”
“啊?”
卓青这才会过意来,点了点头:“哦,那这个我知道,在流产以后,医生有告诉过——”
“不是以后,是之前。司予在知道你怀孕的第一时间,就通知医生给你做了进一步的调查,拿到了更详细的检测报告。宫外孕的危险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告诉你,那是你们第一个孩子,他怕你伤心。”
“……所以呢?”
听起来,她似乎更该高兴丈夫的体贴,为什么说得像是犯了滔天大罪?
下一秒。
“你怎么还不明白?”
老太太叹息一声,拍拍她手背,对这状况外的孩子,作了“最后通碟”式的点拨。
“所以,他也从一开始,就在想着怎么用最合适的方法处理掉这个孩子了。”
老太太回忆起那段血淋淋的真相,情绪倒是异常平静。
为什么关禁闭?
因为出于长辈的立场,那时候,她还有最后的希望,如果不是宫外孕而是胚胎发育异常,请到最专业的美国妇科医生来治疗,或许能够救下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命——只要能够拖延时间。
但是对纪司予而言,他从知道宫外孕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从短暂的即将为人父的欣喜中抽身而出,唯一的想法,就是最快速度,但也用……尽量不那么让妻子挣扎的方法扼杀掉那孩子的出生。
宫外孕,必须尽快接受手术。
多一天,就有可能承受更大的危险。
“所以,他故意把你带出去,也算准了你会用那么决绝的方式争你那份公道,所以,哪怕你算准时间那一撞,根本没有彻底导致流产,他也马上安排医生,在对你进行短期麻醉以后,直接转进了引产手术。”
没有什么意外,没有什么得知真相以后的不敢置信。
“然后,在意识到司业在总部的势力过于庞大,他暂时没办法取而代之以后,他借和思婉起冲突的借口,自己要求去了分部开拓市场。”
卓青:“……”
她莫名有种被人兜头给了一下闷棍的错觉。
所以,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留不得的纪司予,是在故意营造让她内疚的结局,直接一手造就了这两年的冷战?
老太太看穿她的惊愕和不可置信。
话音平和,只是感慨:
“我的这个孙儿,从小到大,都极其没有安全感,所以总要所有的事都在他规划之中,一切都要合情合理。然后,不够爱他的人,就会因为内疚更加爱他,轻视他的人,总有一天也要仰望他。”
所以早早算准了,为了能跟自己的阿青走的更远,哪怕要让她两年内深受内疚折磨,也要咬紧牙关忍着;
所以,假借妻子之名故意扮演为情消极怠工也好,哪怕明知道自己的阿青花了大半年画画、费尽一番心血,还是在大会上打电话,故意放消息引诱叶梦送同类型的礼物,让妻子心甘情愿也不得不借花献佛也罢,他一直把自己藏得稳稳当当,永远情深不悔。
他有无数的理由,唯一的,最蛮横固执的理由就是,因为想要走的更远,想要得到更多才能保护你。
所以在这路上,要失去的都不得不失去,你一定也能够理解。
所以,哪怕退无可退,你也一定能理解我对你的关心。
老太太忽而伸手,点了点卓青胸前那枚蓝金白鹊胸针。
“你说,我们家司予啊,他买这个胸针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算好,什么是你该得的了?这是礼物呢,还是补偿?”
答案是那样显而易见。
卓青没有答话,只转而问:“我为什么要全都相信你的话?”
“你可以不相信,我只是一时兴起,跟你多聊了两句,”老太太耸耸肩膀,“不过你知道,我其实从来懒得跟你们这些小辈撒谎就是了,我又没有什么好处,干嘛白费口水?”
“……”
她沉默着。
末了,怔怔间,只是忽而起身,走到置物架前。
她摸着她的画。
秀丽明媚的山水,变得皱巴巴的,缺口正中红心,碾烂山体,整幅画看起来破败不堪。
不好看了。
本来就不好看,被自己亲手毁掉以后,就更不好看了。
可笑的是,她真的,曾经那么内疚,那么努力,那么步履维艰地,希望能够把自己这唯一能做的事情做好。
画了大半年的画,每一次下笔都小心翼翼,想要讨好老太太的心,何尝不是为了替纪司予争一份脸面?
可竟然从头到尾,也抵不过一句,“为了你好”。
比你看的更远,为了你好;
比你想的更多,为了你好;
因为爱你——所以为了你好。
她算什么?
一个张开手学会接受拥有和施舍的废人吗?养在温室里,碰见阳光就会被烧灼而死的废物?
“画如其人……”
她将那宣纸揉皱,死死地,死死搂在怀中。
画如其人,好一个画如其人啊。
她可不就是用两年时间,把自己涂抹成这面目全非又虚有其表的山河秀丽。
那个曾经穿过大街小巷,陈旧弄堂,一路迎着风跑回家的姑娘,被她狠狠碾碎,再也找不回来了。
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站在高处的纪四太太。
风一吹,就往下掉。
风里的声音,只会轻声对她说——
“四少?不是,老太太在……四少!”
门外的嘈杂声在耳畔炸响。
不复一贯稳重平和的纪家四少,霍然踹门而入,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面前堪堪停住。
“……阿青。”
他蹲下身来。
“阿青,”他拥抱她,试图带着她站起,“怎么了?来,我们……”
风中的声音清朗,在耳边,对她说。
【可能你早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还是一直都记得你。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话,我能喜欢你吗?】
她不过轻轻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倏然滚落。
纪司予愣了愣,神色一冷,下意识看向身后安稳静坐的老人家。
回过神来,低垂眼眸,却还是耐心把人扶起,承受她大半身体重量。
“阿青,有什么事,我们回家慢慢说,来,起来……没事,跟我说。我会处理的。”
推拉间,一个纸团从她手中滚落。
卓青下意识弯腰去捡,却见那纸团一路滚到老太太脚边。
“……!”
她瞪大双眼。
老人看也不看,径直捻起那纸团,随手扔进藤椅旁的垃圾篓里。
“好了好了,”只嘴里念叨着,“我这走出来太久了,还是回前头去吧,还有。你们这群小年轻啊,也不要耽搁太久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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