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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良心讲,许还琼真的没有把闻人椿放在眼里过。偌大明州城,谁可曾见过什么老实巴交的下等人能爬到黄金枝头的。霍钰爱她又如何,那嘴上挂着的爱看不着摸不见,无论是父母给的还是夫君娘子间的,都是最最不值钱,
她许还琼早就认清了。
所以当她跨入闻人椿的屋子,看见霍钰捏着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替闻人椿擦脸颊时,她都替闻人椿觉得好笑。笑颜如花时得不到庇佑,奄奄一息时却被当作至宝。
许还琼甚至在想,如果闻人椿不是被折磨到今时今日这副悲惨模样,霍钰是不是还能继续狠下心肠,舍她去火坑。
大抵就是要闹到不得不失去的地步,才会拼了命挽留。
罢了,只顾着评判别人,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从前十几载,哪一日不活得理所当然,将自己当作许府的掌上明珠、当作霍钰的青梅挚爱。
结果全是错。
她不禁嘲笑自己一声,怕人误会,又连忙用手掩住了嘴角。
许还琼今日不是空手来的,她给霍钰拿了盒一直珍藏的野山参,这是特意给珑儿搜罗来的,诚意可见。
霍钰起身,将野山参放在一边,自己则挡在两人之中。
“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吗?”他问。
许还琼摇了摇头:“钰哥哥,我是怕你出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霍钰有一丝不耐烦。他倒是宁愿自己有事,这样才能说明道士的法子起了效。闻人椿也不必这样日复一日地躺下去。
许还琼苦涩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胸前褶皱的衣衫:“你瞧你,等小椿真的醒了,会嫌弃你衣冠不整的。”
“她不会!”霍钰近乎是夺回了自己的衣衫。他下意识地去看闻人椿,怕她忽然醒来,看见他与许还琼夫妇温情。她会伤心的。
他其实一直知道闻人椿的伤心,只是一直以为可以弥补。
许还琼由着他,随着他的目光一道看了看床上的人。
连月不见天光,闻人椿脸上的黑黄之气退了不少,泛出一点白皙粉嫩。她满脸平静,不悲不喜,对于一个浑身疮痍的人而言,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钰哥哥,别这样自私。”许还琼淡淡开口。
霍钰却很坚定,确认闻人椿安然无恙后,将许还琼领到了屏风之外。
“你不必劝我。”
“可你这样拖着小椿不放,会耽误她轮回投胎的。”
投胎。霍钰轻哼了一声:“不耽误的。你可知她铁了心不愿再世为人,她说了,要去做花、做树。”真是傻话,做花做树还怎能吃得上糖葫芦呢。
霍钰想得神情哀怨,大抵是在怪自己害闻人椿失了所有对人间的期许。
听者怜惜,许还琼想去拍拍他的肩膀,又被避开了。
“钰哥哥是想休了我吗?”她挑明了话。然咄咄逼人的怨妇味道不浓,她知道那是霍钰最不喜欢的。
霍钰动了动眼皮,依旧是从前那句话:“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霍府的大娘子。”
“你在怪我。”她一副了然的口吻,“你明知道我也是受父亲逼迫,明知道我从来都与你站在一个阵营,可你还是要怪我。”许还琼站在原地苦笑。
冬日的阳光有几缕照在她脸庞,亮堂堂的,甚至刺到了眼睛,却怎么都不觉得温暖。
她微微转过头,将阳光从脸上全都驱赶走。
“钰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了?当初还不如将我交出去,兴许父亲尚存一丝情意会来救我,就算不救,你也少了一个天生残疾的孩子给你当包袱!”
“还琼,你还有身孕,不要想那么多。”
“可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你是如何地后悔。你无法对我动作,就对菊儿、对大嫂一次次惩戒。所谓的大娘子,如今也不过是众人嘴上饭后的调剂罢了。”
“外头若有闲言碎语,我自会让人肃清。”
“我在乎的哪里是闲言碎语呢。此刻,你我关上门,你扪心自问,诚恳地同我说,我何时对不起你过?我做的哪一桩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霍府?至于小椿的事,我也追悔莫及,同为女子、同为人母,我亦为她哭红了好几个晚上,你又可曾安慰我哪怕一回。我从来是不介意与小椿做姐妹的,早在我与你成亲之前,我便想过凑拢你们,哪怕姑姑生前多次点我,一夫一妻方有善终,我也不曾犹豫半分。因我知道,小椿淳善,比我爱得更深。为何你现在都像是不记得了,竟把我当作仇敌!你可知如今的我有多么里外不是人、多么可笑吗!”
她一句句,轻了响,响了轻,既要打到霍钰的心上,又怕惊动了屏风后的人,每一个字都是费尽心思。
听她含泪讲完,霍钰不是不心软,却再也不能为她感到半点心痛。
没有人,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配和闻人椿比苦痛二字。
记得闻人椿刚能开口说话的时候,霍钰曾偷听到一回她与小梨的对话。小梨劝闻人椿放下过往,在府上安安心心做个小娘子,吃霍府的,用霍府的,由着霍钰极尽所能弥补她,把从前受的委屈都还给他们!然闻人椿是怎么说的呢?她说不能弥补的,说:“我是不可能让他们比我更委屈的。我不会让人□□他们,不会将他们卖进荒山,他们最多是后悔、痛心、嫉恨,绝不用卡着自己的喉咙委身于人,日日算着自己已经苟活了多少日。”
没有感同身受的可怜,都轻得像是鸿毛,她要来又有何用。
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心里好受一些吗?
霍钰在屏风顶端的金漆彩绘上竟然看到了那一日闻人椿的脸,她说着最尖锐的话,神情却是洒脱、淡漠。明明那一日,他是隔着门听到的,不知怎么的,回忆这么清晰。
他叹了口气,重新面向许还琼:“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的。这些年你很辛苦。往后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不顾你们母子。”
他有条不紊,还在许还琼的肩上为她顺了顺翘起的衣角,只是那模样实在不像夫君体贴娘子。
幸而许还琼要的本来就不多,她还有几十载的好时光。
她望向霍钰的眼睛,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往前挪了一步,虚虚地抱了上去。那段距离就像霍钰心中一直以来与她保有的距离,不远不近,又分不开。
这一回,霍钰没有拂她的面子。
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许是感应到一家和乐,在那一刻高高兴兴地打了个滚。
一个巧合是惊喜。
太多的巧合就会变成惊吓。
当他们的怀抱松开,有一张懵懂的脸不偏不倚,正好夹在两人的中间。她望望左边,又望望右边,脑海中一片茫然。
她的身体好像是记得这一切的,譬如方才醒来时,她看都没看就知道床沿有个凸出的角,而后一起身就对上了自己的鞋,甚至转过屏风见到眼前这两位,她也不觉得害怕,甚至知道他们应该是更尊贵的,不自觉地就想弯腰。
“小椿?!”霍钰大惊失色,连忙甩开许还琼的手。
过往所学的辞赋诗学中竟找不到一句可以形容当时的心情,总而言之,是比后悔更后悔。
他想老天爷真的是故意作对吧。
守了那么多天,说了这么多话,倾尽温情与真心,闻人椿就是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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