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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相见的男女不着丝、不着绸,指尖相抵,骨节相扣,你来我往,一回又一回地冲着对方心里撞去。力道之汹涌,恨不能将这床都拆了去。
而后耳鬓厮磨、脚趾都要缠在一块,以至寒冬大夜中,彼此都折腾出满身黏腻。
却也舍不得分离。
霍钰揽着怀中人,一双牙不安分地咬起闻人椿的耳廓,那里有几根软骨,他顺着骨骼走向一直咬到耳垂。
“小椿,小椿,小椿。”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是要人死心塌地的药丸,效力百倍,闻人椿窝在他颈边,应得又羞又坚定。
“永远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嗯!”
“也许要受点委屈,怕不怕?”
“……只要你的心不变,我就不怕。”
那什么叫不变心呢?
大概闻人椿自己都还不懂,世上的一切东西都免不得变质。要爱就不能害怕改变。
原本是要寥寥度过的除夕,却因霍钰回来了,闻人椿干劲十足。
她将文在津当作跑腿小厮,写了张长长的清单,鱼肉乳酪,西域葡萄酒,满满当当都是值钱的玩意。文在津接过的时候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句:“是,霍夫人。”
不过一句玩笑的称谓,闻人椿却偷摸着笑了许久。
太阳落山时,她一个人、两只手终于备出这桌菜。好不容易得个喘息,却听一位文在津的亲信来报,霍钰有事耽搁,需晚归。
不失落、不惆怅,那是骗外人的体面话。闻人椿看着一桌丰盛佳肴,就差一阵风吹,就能盈盈两行泪。
但她不恨、不恼,如今还未到享乐的日子,何必同这点心酸过不去。于是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请府中小厮去喊了旁的人。
郡主别府。门口有小厮架了两梯子,正在点白灯笼。
城中富贵人家联络得紧,郡主之子前脚刚断气,后脚消息就传入了各家主事人的耳朵中。不过一个时辰,人群鱼贯而出、川流不息。许大人借口算命先生的卜卦,不便沾染白事,便将霍钰推了出去。此刻,他随许还琼的大哥许珙一道跨进门。
有小厮立于门侧,给每位来客都发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纸花。
晦气。霍钰的脑海中响起许珙在马车上讲过的一句无心之言。
其实他也这么觉得,但他与此处大多人一样,晦气归晦气,来归来。
毕竟郡主年迈式微,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霍钰再度见到许还琼。她被裹在一件白衣丧服中,脑袋和手一起下垂着,逢人问候也不看,只微微点头。大娘子嫌她礼仪不周,偶尔趁人高声谈论时,对她板着脸数落。
她们身后便是郡主之子的棺木,百年树根黑里发红,纹理盘综复杂,找不出源头来自哪一支。再往后看,便是这一年最后一场落日金辉,磅礴又诡妙,好似沾过金粉的笔头在水中晕开的那一刻,可化出的氤氲又不像自然为之。
哀歌被其衬得愈发盛大,许还琼却显得更为苍白单薄,发出一种透明如蝶翼的光。霍钰只是看她一眼,便没来由地愧疚,仿佛郡主之子、她之亲夫是他杀的一般。
这怕是他心中隐隐不愿来此的另一个原因。
身旁的许珙上前问候了一声亲妹,还捎带加了一句:“你钰哥哥也来了。”
许还琼终于抬了头,不知是因为亲哥的到来还是因为钰哥哥三个字。
她短促地回了一个“哦”字便没了下文。大抵是还想说的,但碍于今日场面,她最好还是禁声不语。
旁边的大娘子看她这副模样,心道人活着的时候没见你这般爱之慕之,此刻倒是情深似海,便捏着裙角、放开哭声,走了过来。
“是妹妹家的哥哥们啊。今日老爷走得没交代,薄酒备得仓促,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如今府中只剩我们几个弱质女流,没人挡风遮雨,我一个人撑着难免会有不好兼顾的时候,日后还得请二位哥儿多多照顾着。”
霍钰不知许珙听出几分,但瞧许还琼的脸,她一定听懂了。
因而他对他的舅舅愈发憎恶起来。
没有一顿白事薄酒是好吃的。
无论是想来巴结郡主关系的,还是想来看一场衰败笑话的,人人目的达成便想草草了事。
不过也有好处,人头散去一些,这悲怆气氛才渐渐浮出,留下僧人重复转动佛珠,吟着往生的生涩难懂的词。
许珙灌下一小壶黄酒,有些坐不住,便同霍钰说:“要不我们也走吧。留得太久,旁人会以为我们关系交好。”
这可真是教人发笑,若不是想同郡主府交好,当初舅舅怎会奉上亲生女儿。
然而他无能,除了搁下酒盅道声好,亦是别无他法。
许珙虽无大才,但总归在许大人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套话说起来不输其父。于是大娘子意外地讲了情面,允许许还琼将两位哥儿送上马车。
但总归是男女有别。尤其情绪高涨时分,男的大多选择沉默,这一路的体己话加起来都不过三句。
临别时分,许还琼从菊儿手上接过两份糕点,哥哥一份,钰……,不,是表哥一份。
“琼妹妹,这几日人多事杂,能给别人做的就让别人做去,别累着自己。”许珙低声讲了一句。
她点头听着,眼神却若有似无小心翼翼、想飘又不敢飘向霍钰。
“多保重。”霍钰只给了三个字。
她原是要心冷了,又见他手掌蜷着,青筋暴起,便燃起信心:“这是大娘子请尹厨子做的,我记得表哥每回来临安都爱买这家的糕点吃。”
“……是啊。”他想了想,明知道此刻许还琼要的不是这一句,却不知该多说些什么。
真的是阔别太久。
连言语都变得生疏。
悲欢不相通。
文府后院正是喜气洋洋过节气氛。红灯笼下红腊梅,连八宝饭上都点了一颗红彤彤亮堂堂的朱砂痣。
一阵家常饭菜香闻得文在津步伐加快。他有时也够离经叛道,嘴上说皈依,贪嘴的毛病却怎么都改不了。才用完文府的除夕宴,又抱着一坛酒颠颠地往这儿赶。
他实在惦记闻人椿的手艺。若是砍下闻人椿的手装在自己身上便可烧出对胃的素斋,他怕是要开杀戒。
“咦,这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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