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救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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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士尼乐园精彩纷呈。

梦幻园中,大耳朵的米奇、长鼻子的匹诺曹、金头发的灰姑娘不时出没，提醒你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现实。各种语言吟唱的“小小世界”仿佛是美人鱼歌声里头出现的梦幻国度，小船顺流而下,带着游客一路从欧亚非流淌到中南美洲跟太平洋洲。

舞台上的演员载歌载舞，那些艳丽的色彩看得人眼花缭乱，最终飘舞到空中，化身为彩虹。

宋楠楠仰头躺在甲板上,她不觉得晒,她只觉得唯有阳光才能给她带来热量。

欢呼声,吟唱声，说笑声，好多热闹的声音。红的、橙的、黄的、绿的,好多明亮的光斑。她感觉自己走在虚无中,一直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往前奔。

她的耳边回荡着：“快点快点,来不及了。”

有什么又是来得及的呢。时光裹挟着巨轮横冲直撞，将岁月撞得支离破碎,一如千堆雪，美好在瞬间转瞬即逝。

她闭上了眼睛。

导游在前面大声地介绍：“我们现在到的地方是迪士尼海洋游乐园，这是新修建的，对外开放还没多久。我们所在的水面面积有9.2公顷……”

周围的队员们在兴奋地讨论：“船,加勒比海盗！”

宋楠楠被吵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瞧见了水面上果然漂浮着大量多桅杆的古船,很有电影那味儿。

呵,果然是虚幻的世界。

无论仿建的港口城镇中的各地风情，还是靠在海边以假乱真的万吨客轮，亦或者火山伴随着轰隆巨响喷发出的烟雾火焰,再逼真，也是虚幻的世界。

光和影的变幻颠倒了日月光辉。

世界也是乱序的。

太阳落山了，所有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时间的流逝不会带走缤纷的热闹，水上舞台的表演还在继续，仿佛让人永远都不会寂寞。

前面有人惊呼：“烟花，快看烟花！”

啊，大家期盼已久的烟花表演终于开始了。

远远的，一道线越上了天际，就好像有人在懒洋洋地背越式跳高。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那一点忽而炸开，炸出了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每一幅燃烧的绽放似乎都要定格在幽蓝的夜空中，却又来不及展现全部美丽，又要匆匆离场。

宋楠楠感觉自己的耳朵里被塞进了只耳机，然后悲凉忧伤的乐曲声就流淌进她的心间。

“嘘——”刘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好好听。”

不知名的乐曲那样的无助，就好像看着烟花绽放的人在无力地奔跑。烟花的美，不就在于不停地毁灭吗？转瞬即逝，将所有的美好都毁灭给你看。

她闭上眼睛，落下泪来。

黄兴浩惊讶地推她：“你怎么了？”

付鹏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在这样的美好面前，不配。我们都不配。我们有什么资格享受这种美好呢，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黄兴浩被吓到了，大喊大叫：“喂喂喂，你还没有拿到满分呢，你跳不出三界外，你的人生还不圆满。”

艹，起码坚持到回国再说啊。可千万别在日本就当了和尚。

刘倩伸手搂着宋楠楠，轻轻地拍她的背，小声安慰：“没事的，世间种种，我们经历着，我们就配得上。”

宋楠楠不停地摇头，却最终什么也没讲。

离开迪士尼乐园，大家下了车，一路走着回住宿地。

后面的男生正大声用英语讨论庞加莱猜想。三维庞加莱猜想的证明算是今年数学界最震撼人心的新闻。

无数决心投身于数学事业的青少年都感觉自己受到了鼓励，这是一个美好的开端，剩下的世纪难题肯定也能很快得到解决。

啊，太棒了，殊途同归，一定有个人跟俄罗斯的数学家一样，始终默默耕耘，差不多时候得出了结论。

他们又都如此淡泊名利，谁也没在专业期刊上发表完整的论文。就这样，直接将研究结果贴上了网络。

这才是真正的数学的精神啊！

先前跟宋楠楠讨论过数学题的澳门队员好像喝了点儿啤酒，兴奋得难以自已。他又跑过来和宋楠楠强调：“她一定没有放弃。真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就是方教授的那位神秘朋友。”

少年眉飞色舞，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光都汇集在他眼睛中：“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做出的一道题是靠直觉。”

他成绩巨惨淡，都没两位数，可是凭借一道完整答出的满分题，他也收获了imo颁发的鼓励奖项呢。

宋楠楠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年，点点头，表示肯定：“她肯定不会放弃，她最勇敢最坚强最聪明。”

回到宿舍后，所有人都忙着进进出出。大家在交换纪念品，给彼此拥抱和祝福。

窗外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有人喝酒谈天，有人在讨论数学题，还有人大声唱着不知道什么语言的歌。

所有人都快活极了，青春有什么理由不无忧无虑。

美好的青春啊，对未来充满期许的青春。

宋楠楠面前的电脑闪烁，许晨阳在线上催着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回来我们就去漂流，保准好玩。”

她没有作答，聊天界面的背景是周放的履历表。

宋楠楠看了他这些年的经历，呵，主要成就都集中在三十岁之前。

这不足为奇，这世间大部分数学家的黄金成就期都在三十岁之前，二十岁到三十岁是公认的人类智力巅峰。

可是宋楠楠没办法停下自己的刻薄，三十岁之后的周放开始走下坡路，依靠水论文混日子，究竟是因为大趋势如此，还是他失去了继续吸血的对象，没人再为他的研究指点迷津了？

哈！午夜梦回时，他会不会懊恼自己的莽撞。顾头不顾腚，他忘了数学界更新换代的速度有多快，没有人能够一招鲜吃遍天。

况且还是在法国呢，数学界竞争如此激烈的法国。

回国对他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是如此的擅长做人，口碑这么好，对他来说，可比做事简单多了。

宋楠楠轻轻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方教授，我的母亲是不是会对老师不告而别的人？我的母亲是不是会因为跟男友闹脾气，就不和对方敲定在机场汇合时间的人？

1983年，没有手机，连bb机都没有，街上甚至找不到公用电话亭。

请问，就算宋晴闹脾气，她会在出发前都不跟自己的男友联系吗？

要知道，在那个没有即时通讯工具的年代，不事先约好的话，人就是到了机场，也没办法找到对方！

周放不知道宋晴最后一刻选择去机场跟他汇合，当她宋楠楠是傻子吗？她不信！

宋楠楠捂住胸口，靠在了椅子上。

线上许晨阳还在疑惑：怎么了？在忙吗？好吧，忙完了给我回复啊。我等你回来。

她没有动弹。

门后传来了郝俊杰气急败坏的声音，近乎于命令式的语气：“宋楠楠，别看题了，过来，赶紧过来帮我镇场子。”

门外的参赛队员们除了交换纪念品跟聊天之外，基本上下棋的下棋，打牌的打牌，喝啤酒的喝啤酒，各有各的消遣。

其中大中华区的队员们的游戏方式也相当富有传统文化特色，咳咳，就是打麻将。使用的是“传说中的港队麻雀”。

这副牌是在1994年香港主办imo的时候，由香港队队员购买，此后成了港队的吉祥物，跟随历代队员南征北战，曾经到过加拿大、印度、阿根廷、台湾、罗马尼亚、韩国、美国和英国，十次旅程一趟没落下，就很有港片气质。

现在，港队摆出麻将牌，要大杀四方呢。

一副牌四个人，大陆、香港、澳门跟台湾各派一人出战。郝俊杰作为大陆队员中唯一上场实战过的麻将选手，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

可惜文化熏陶到底差了一步，他一连输了三局，不得不寻求外力帮助。

当然不是讨论如何推麻将啦，是要人过来帮忙加强气场。

进过一番毫无逻辑可言的论证之后，他跟黄兴浩一致认定宋楠楠最合适。

因为天哥跟俄罗斯小哥探讨数学人生中，这个满分大佬惹不起。倩姐正和英国队员聊摇滚乐，天知道为什么她藏着颗摇滚的灵魂。付鹏还在人间待着就已经很艰难，作为兄弟他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比较合适。

排除法结束，就宋楠楠了。

反正她坐在麻将桌边上也不影响她浑然忘我地看她的数学书。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宋楠楠没等到方教授的回复，就被迫看人推牌九。现在2003年，港片还没进入全面没落时代，赌神系列的电影在整个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尚未消弭。

大中华地区的娃儿们推麻将，日本韩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等各地的小伙伴们集体围观，现场观摩麻将牌表演。

宋楠楠看着一个个印上了不同图案的麻将牌，就超级佩服打牌的人，他们怎么会不混乱。

打牌的时候，难道就不头晕吗？

外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欢笑声，门打开又合上，屋子里头又更热闹了些。

宋楠楠抬起头，看到了几张金发碧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