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天地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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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不经意抚上额间水滴样的淡青色印记，大方认道：“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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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怀疑修祈是不是别有用心，额间这么大块标记放在这里，但凡有点见识的修士，都能认出他的体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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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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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祈呷了口茶，声音温然，却如同具有蛊惑般的力量：“我名为修祈，你可愿来我鬼界做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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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甭管有没有慧根，只要知道鬼界，就一定知道修祈这个名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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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一位略知仙界一二的凡人自报身份，可算给足了诚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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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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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程安都没料到自家老大竟如此直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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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祈见他梢愣，笑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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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起眸时，偏棕色眼底明媚如春，明明写满认真严肃，可望向你时，如同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自觉想去亲近信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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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非在逼迫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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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茶盏，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为难：“鬼界血腥莫测，动辄魂飞魄散，你思虑好了再来这里寻我。若不愿意，便当我用这块木头交个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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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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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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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一如既往，一派居士雅风，处处细致入微，替他考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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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看多少遍，程安依旧满心感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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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儿是鬼王，就是放天上当个神仙，也完全没一点儿违和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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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有此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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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放得舒缓，眉眼带着真情实意的笑：“之所以还未实施，是因为有事情耽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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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误？”修祈偏了偏头，似乎对这个词几分好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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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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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点头，将自已同谢湛的这桩姻缘，以及因果会限制自已鬼途种种，免去自已重生部分，大抵同他说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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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同殿下结缘，会影响你的雷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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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他稍稍皱眉，半天才理解程安的脑回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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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理所当然：“对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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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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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似是在思索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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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见状也不着急，坐在蒲团上静静待他思索，手指摸了摸羊脂白玉温润的触感，只觉白玉如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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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鬼王比那劳什了神君好到不知哪里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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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修祈握着微凉的茶盏，忽的轻笑一声，看向他的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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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谁同我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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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个解释，难道老天爷还专同我过不去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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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个儿悟出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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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揉了揉太阳穴，又回想一边当时的场景，只觉得浑身一凉，电流经过皮肤的剧痛尚有余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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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这么肯定，还有一点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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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消散前，他确实看到了谢湛的虚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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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听谁说起过，上天会让人死个明白，那个类似谢湛的虚影，就由他归为天道给他的暗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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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据我所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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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祈嗓音沉缓，断了他的思路，深棕色眼眸似林间微光，就这轻缓得朝他丢下一记炸.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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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妖、鬼大成之劫，是为天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雷只验灵力心境，难易众生平等，同因果无关，更不用提鬼修生前的姻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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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声，却没丝毫嘲笑的意味，只是如同一位善于引导的老师，颇为幽默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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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每位鬼修都要理会生前种种，那我鬼界光是寻仇，都不知道要寻到猴年马月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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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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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懵了一瞬，皱着眉头瞧他，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可这……不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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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雷劫见了鬼了哦那么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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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不是没见过他人雷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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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好说也在凡间交过几位仙门朋友，每逢他们渡劫，他都会在暗中护着这些人飞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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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那种软绵绵的电流，他一鞭了能打三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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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雷了，让他上，云他都能给打散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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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信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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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祈叹了口气，深棕色瞳眸垂下，无端有丝委屈的模样，短短四个字，便让人心生一股微妙的负罪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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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你我初识，不信也是应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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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没有，我肯定信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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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摆了摆手，连声否认三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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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他恐怕还要怀疑一二，但既然是修祈所说，那必确凿无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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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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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之余，又有几分困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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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真没有其他能影响雷云难度的东西了？”他摇摇头，重复问了一边，还是有些不死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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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祈肯定：“没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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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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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垂下眸，换他静静沉思片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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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修祈发出个单音节，示意他接着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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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去鬼界。给我点时间，我将家母的病处理好再走。”程安笑了笑，缓缓起身朝他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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