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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公苻琳,乃苻坚最小的儿子,据闻能文武,只是两人的年岁或不相符,这苻琳要小上些许。
斩红缨心中暗道:这秦天王是一早有心还是临时变卦?若是前者,那又何必派苻枭前来,难不成只是投石问路?可若是后者,又是何等用意?这一门亲事拉出亲生子是真以为我会被打动,还是做戏给天下人看?
猜不透,实在猜不透,斩红缨纵使善于思辨,可对这位高坐长安的天王知之甚少,实在难以据此推断,便是连苻枭,她也不好定性而论。
前几日有家中探子说,苻枭那个随从王石在路上截了人,已经马不停蹄往南边去——也许这位表面风光的王公,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毕竟子侄哪有亲子亲,都是人之常情。
张蚝一直紧盯着斩红缨的脸,便是手脚细微的动作也没放过,可惜却一无所获,这姑娘板着脸悲喜不露也便算了,人还跟个桩子似的——木讷!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才好摆布。
张蚝顿了顿,续上话:“除了应有的三书六聘,天王还备着一份大礼。”说着,他拍了拍手,扬声道:“带上来!”
不一会,营外的士兵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糙汉进来,把人往地上一推。那人不肯屈膝,反倒骂骂咧咧,张蚝二话没说,直接令人将他腿打折。
斩红缨垂首一瞥,人虽不认识,面相却熟悉,那日宁永思领人从西闸门浩浩荡荡长驱直入,领头跳脚最狠的里头,想必就有他。
那人将视线挪开,显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女子,那一张满是青茬的脸上,登时涌出扭曲可怖的惊诧,“啊啊”发了两声单音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卑鄙!卑鄙无耻!看来是狐狸尾巴藏不住了,赶紧着向靠山求援,当初宁女侠说与我等时,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斩北凉这氐贼养的,死得不冤。”
“啪——”斩红缨上前一步,一巴掌掴在那人左颊,打得是口吐鲜血,白齿横断,呜呜咽咽。
可饶是受伤,那人嘴下却也不留情,哼哼唧唧骂着“骚|货、贱人、万人骑”之类不堪入耳的字眼。
斩红缨嘘声一叹,心想,想救也救不得了。
果然,张蚝被吵闹得烦,直接上前,将人下巴卸脱,随后对着斩红缨阴森森一笑:“这些人不仅坏了要事,还煽风鼓动,害死了斩宗主,依我看,那一巴掌还是轻的,对待敌人可不能心软,小宗主看好了……”
他话音未落,手起刀落,眼前人两只耳朵皆被砍了下来。血溅到斩红缨的鞋子上,那人伸手乱抓。指头划过裤腿,她不由一震,霍然抬头,只见张蚝扶着那呜咽哀嚎的家伙的手慢慢下落,竟直接将眼珠也抠了下来,扔在地上,一靴子上前,踩入烂泥。
斩红缨下意识闭眼,可张蚝却逼她直视,过了半晌,才叫亲兵把人拖了出去:“听说你们汉人有一种酷刑叫人彘,不若照办,就放置在大营前,也好以儆效尤。”
“这就是天王陛下的大礼?”斩红缨强忍住心头翻涌的血气,急声同张蚝呛道。
张蚝呵呵一笑:“当然不。”他快步撩开营帐的帘子,手头一翻,拿刀尖直指不远处的青山,“那群不知好歹的江湖人就缩在那处,天王陛下说了,小宗主若应了,往后便亲如一家,斩家堡的仇,何须你们亲自动手。”
两个随从只觉脏耳,听不得,忙唤人要走:“大小姐!”
斩红缨却示意挥退,紧咬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仇都推给了宁永思,莫不是七剑卫的来去不在苻坚的掌控之中?还是说,苻坚只是单纯想要插手干预,趁机收拾掉那批从太行逃走的江湖人?
“小宗主,你的意思呢?”
斩红缨被唤回心绪,松开贝齿,拱手朝西侧做了个大礼,平静道:“民女资质粗陋,何德何能能配婚王子,更何况……”她露出一副心有所思的模样,赶在张蚝翻脸前,又微微欠身,“至于斩家堡的仇,红缨承天王之情,他日必当厚报,还请将军将人逼入西北面虎山坳,我要……亲自动手!”
她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神情崩溃,竟一手抓断了身前旗杆,瞧着着实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以至于张蚝差点忘了她之前的拒婚。
和那些京城里筹谋的老狐狸相比,张蚝这么个大老粗并不是个心细如尘的,只道这姑娘真被苻枭那小子迷了眼,不忿于换人,耍耍小孩子脾气,眼光浊漏辨不清两者身份之别。于是,他话不说死,单单笑道:“小宗主有这份胆魄,着实叫在下感佩,至于前者,别忙着拒绝,还请再好好考虑一番。”
等斩红缨一走,张蚝立刻着人调查虎山坳,听探子回报称那里四面石山,怪石嶙峋,异常凶险,便放了心。而后,又请来羽部的信使,忙道口令:“告诉智将大人,他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一个小丫头而已,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面,过两日,必定将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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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还是不救?
救那就是赌上身家性命,若是不救,黄河之北,燕地先民,自荆轲刺秦始,就没有怯懦之辈。
“秋兮那丫头呢?以前不是三步不离你左右。”
斩红缨坐在树下,身侧摆着几碟开胃小菜和饭粥,却没动筷,而是僵直着背,瞧着池塘咕咚冒头的鱼发呆。樊学成上前,扫了一眼快落满柳絮的碗碟,不由伸袖拂了拂,又道:“没胃口?吃饭这档子事儿,不需我来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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