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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肯定是你们胡说!”杨寒衣发了狂,双眼发红,将桌上的东西一挥而下,道:“怎么会!默言肯定不会的,没有官兵吗?黄河那边看管的人呢?都是死人么,人出事了不会去打捞吗?都愣着做什么,朝廷养的都是废物!”
“咳咳咳……呃……噗……!!!”杨寒衣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人不受控制的往地上蹲去。
“公子!!”朱大义上前扶着人,给杨寒衣顺气,道:“公子别气,这不都是待定未知的事么?兴许是送信路上出了问题,你还是当心身子。”
杨寒衣擦掉唇上的血,缓缓点头。
是的,朱大义的说的没错,路途遥远,或许是路上送信有误,他家默言好好的怎么会出问题,都是那些信差胡说。
生见人,死见尸,红纱为引!
“大义。”杨寒衣面白如瓷,喘道:“劳烦你帮我收拾行囊,我去黄河那边寻他,也去帝都看看,不见尸骨,我始终不敢相信默言就掉黄河没了,默言不在,那娇娇呢?总不会两人都掉黄河,一定还有活口。”
“可公子……”朱大义犹豫,杨寒衣抬眼看他,说:“怎么的?”
“公子现在这身子行吗?”朱大义:“路途颠簸,小的怕您吃不消。”
“我没事。”杨寒衣:“你着手去准备吧。”
杨寒衣蹲在桌子边,曾经英气的人现在一派病态,苍白荏弱,好似风一吹,就像那羽毛一样,凌空而去。朱大义对这个提拔他的人抱有心疼之情,却也知劝说无果,点点头,着手准备去了。
杨寒衣两人一路驾马,奔至北方陕西境内,去黄河边缘。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果然,如传说那样,水汽铺面而来,滚滚黄河水,奔腾向前,肆无忌惮,冷冷拍打岩石,那响声格外悲壮。
放眼望去,是哗啦啦的水,哪里有人的影子。杨寒衣不信,不信当初分开会成为永诀,怎么会那么快?樊默言说好的,会在塞北请兵支援,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到最后把红纱系在他手上,说好的誓言,说好的约定,都是狗屁么?
“默言,你在这里么”杨寒衣沿着黄河周边游走,“樊默言,子珩,你要是在就给我一个回答。”
在杨寒衣眼前的是呼呼的风声,哗哗的水声,轰轰的拍岸声,唯独——没有樊默言的回应!
杨寒衣绝望而又孤寂的站在岩石上,无法想象那人掉进水中,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的模样,眼前是雾茫茫的黄,水汽迷蒙的他睁不开眼,心中更是空落落的。
“默言。你一定在这里是不是?”杨寒衣哽咽道:“你一定不会骗我的,我说了,没了你,我会发疯。你出来啊,出来啊。”
回应他的是无声,就连水声都在这一刻变大,将杨寒衣的声音淹没。
雾气蒙蒙,水声嘈杂,杨寒衣好似看到那个英挺的人,驾马踏沙而来,马在身边停下,樊默言宛如战神,衣袂飒飒,手腕红纱飞起,于薄雾缭缭中向杨寒衣伸手,轻唇一语:“寒衣,来!”
杨寒衣不受控制,伸手搭上那人的手,嘴角一抹纯然的笑,“我就说,你肯定好好的,你一直都是守诺的人。”
朱大义瞪大了双眼,杨寒衣笑着走向黄河岸边,在他面前就奔腾的黄河水,哪里有其他人,公子是魔怔了吗?
杨寒衣伸手,樊默言握住,那手感觉一如既往的暖,是杨寒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就那样两指相碰,都足以让杨寒衣喜欢。
——原来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连指尖的温度都会变成牵绊眷念。
樊默言伸手递过来一条红纱,杨寒衣接过,就着樊默言手腕上的力道,翻身上马,握着那支红纱,环着樊默言的腰,随他踏马天涯!
“公子!”朱大义伸手,喊:“不能往前走啊,那是黄河,公子别跳!”
“默言,你看我手上的红纱好看么?”杨寒衣眼中只有那虚幻的薄雾,虚幻的樊默言,哪里知道身后朱大义的呼喊。“塞北是不是都这种红纱,喜庆的很。”
樊默言于马上转头,冲杨寒衣微微一笑,眼波温柔如水。
“小公子,小公子,真的不能往前走了。”朱大义声嘶力竭:“前面是黄河,会没命的。公子——!!!”
“哗——!咚~”
黄河河面上那一抹青色,衣衫一角慢慢淹没在水中,最后看不到颜色。
朱大义的手僵住空中,整个人发懵,随之而来的就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公子!!”
杨寒衣浑身发疼,感觉身体周围全是冰冷的液体,衣衫湿哒哒贴在身上,呼吸难受,甫一张口,黄河水涌入,将他堵的心神肝肺疼,他想睁眼,水流沉重,他睁不开,他想呼喊,喊樊默言把他救起来,奈何喉间没有一丝力气。
这是要死了吗?
子珩,我们约定好的呢,三月春花,两人一马,策马天涯。
杨寒衣忽然有些舍不得你呢……
“寒衣,杨寒衣!”
谁的声音在天际传来,遥遥一记温柔。
“杨寒衣,你醒醒!醒醒不能再睡了。”
果然是熟悉的声音呢。杨寒衣对樊默言的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沉稳中带着一股温柔,他最喜欢在两人欢好时叫他君宁,一声声呢喃,都是两人情|动时最真实的呼喊。
默言……默言……
杨寒衣想张口给那人一个回应,一张口,嗓子处堵了万般铅块,那两个字怎么也发不出去。
“寒衣,你醒醒,不能睡了。”
耳边那熟悉的话语还在,杨寒衣用尽力气,挣扎而起,破水而出,一声大吼——“默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手上传来一阵力度,樊默言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杨寒衣半裹着被子,揉揉头,让自己清醒,放眼看去。
碧波山庄屋中,站满了人,朱大义,古四守在房门口,秦怀玉不远处的圆桌前,一脸吃惊的看着他,樊默言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花白胡子的老子摸着胡子,脸上笑呵呵的。
原来是梦,这个梦,吓人!
樊默言和大夫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杨寒衣,说:“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什么你在这里,你一直都在这里,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杨寒衣被中的手,暗掐了一把,的确很疼,确定那是梦,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脱水似的倚靠在樊默言怀中,眼皮耷拉。
樊默言将人抱在怀中,给杨寒衣擦汗,低声道:“你睡了七天,七天里一直神神叨叨,各种救命,朝堂,娇娇这些呓语。我们都以为你烧糊涂了,给你灌了好些药,又是扎针,又是泡冷水,方才等着你醒过来。大夫说七天熬过,现在褪了高热,后面休养休养也就无碍了。”
杨寒衣倚在樊默言怀中,也不管在场之人怎么看,双手环着他的腰,说:“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做了个梦,那个梦真实的可怕,让我心悸。”
樊默言以鼻抵在杨寒衣额头,轻轻一吻,低语道:“傻,傻的可以。”
杨寒衣笑呵呵的,说:“我是傻,傻傻的怕你没了,你总是给我惊吓。我傻,你笨,我们绝配。”
“咳咳咳……”秦怀玉以拳掩鼻,道:“小公子可是没事了?”
杨寒衣说:“没事。让你们担忧了。大义你进来。”
朱大义进门来,躬身道:“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杨寒衣说:“你把厨房的菜肉什么的拿去让古四当家的下厨,做几桌子好吃的,就当犒劳大家这七日的辛苦,是我杨寒衣不争气,累的大家给我担忧。”
古四忙忙道:“公子哪里话,是小的应该的。”
杨寒衣看着他,笑而不语。心道市侩。
朱大义得了话,应了声,忙不迭去了。
秦怀玉道:“小公子既然无碍,怀玉也就不打扰了,这里是安神的桃花香,小公子若是不嫌弃,怀玉便放在这里。”
杨寒衣道:“这些日子麻烦你在这里守着我,给默言帮衬,秦兄自制的桃花香,寒衣怎么会嫌弃,找你要都来不及呢。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多谢秦兄。”
秦怀玉笑道:“小公子客气,你既过了危险期,我便先走了。”
杨寒衣点头,说:“这几日因为寒衣,秦兄辛苦,这份大恩,杨寒衣记着,来日定当还来。我现在已经无事,秦兄早日回去歇息。”
秦怀玉躬身一礼,道:“怀玉告退。”
杨寒衣看着秦怀玉的背影,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子暖流。他得了天花,那是要命的役症,就自己当初给秦怀玉的帮助还不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守在这里。这秦怀玉啊,也是性情中人,这份守望之恩,他当记着,而且要还。
知道杨寒衣扛过天花,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众人该走的走,该做事的做事,屋中就剩下杨寒衣,樊默言,花白胡子的老者。
老者见怪人情|事故,淡然看着一众人情往来,在人走后,方才说:“两位公子,老夫有话当说。”
樊默言神色警觉,扶杨寒衣靠好,将房门关了,过去扶抱着杨寒衣,道:“大夫有话当讲。”
老者将胡子摸了又摸,眉头皱了又皱,才在杨寒衣的虚弱,樊默言的诧异中,说:“小公子可是过早行了房事?”
樊默言搂着杨寒衣的手一紧,杨寒衣低垂了头,说:“情到深处,难以自己。的确如大夫所说,我和我家官人已经有实。”
“哎……”大夫轻叹一声,说:“不知小公子先前是否看过医者?”
“嗯。”杨寒衣点头。
“医者如何说?”大夫说。
杨寒衣:“先前在漯河村,我被砸伤,默言请大夫,大夫说我年纪小,早先在家没有养好,身子底虚的厉害,房事什么的还是晚些。我和默言当时还记着,只是后来……后来……就……”
大夫又是一叹,问他:“那你那段时间可有调养?”
杨寒衣:“嗯。当时记着大夫的话,未敢生情。”
大夫又问:“那你是否受过凉,我观你脉象,你身子偏寒,较于常人,身子偏冷,有寒滞之像。”
“寒滞?”杨寒衣疑惑,道:“那是什么?我为什么没有感觉?”
大夫一顿,干咳两声,说:“这寒滞啊,多为妇人宫寒血气滞留,多为女子隐疾。男子相比女子,根骨强健,阳气先天充足,可你这寒滞似乎由来已久。”
杨寒衣面色微变,道:“大夫你说明白,这寒滞对我到底有什么影响?”
大夫吁一声,道:“小公子身子本就特殊,阳气虽不如正常男性,但也不会虚空至此,小公子现在身子,如果还再行房事,不加调养,后面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杨寒衣有些不敢相信,说:“只怕子嗣艰难,是否?”
“嗯。”大夫点头,说:“小公子可记得自己吃了什么?或者受过什么寒,亦或是有过什么避子行为,公子年岁小,房事来的猛而烈,每一次对精气都是损耗,这样于后天着实不利啊。”
杨寒衣望着樊默言,嘴角一牵。
这原因还不明了么?以后子嗣艰难,他杨寒衣就是个多灾多难的命。在家没吃的,嫁人后被虐待,后来大冬天去漯河村救樊默言,雪天中受寒,被樊默言多次和离气的吐血,放人离去之前,最后房事眷念余温,被土匪绑票雪地拖行,樊默言的避子茶……一件件,一桩桩,他能有个好身子才怪!
能活着,贼老天算是往开一面了,还能指望什么?
杨寒衣无声一叹,继而笑道:“大夫,我知晓了,后面注意就是,那我这还有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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