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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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洞外的暴雨依旧如注,丝毫没有止歇的架势。

洞内，两人隔着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少年一动不动地蹲着,火星子噼里啪啦爆出四溅的声响。

火光将两人面上的神情都映得有些影绰虚无，小一惊愕地张大了嘴,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宋棠棠,而她一言不发地倚靠在石壁上，她淡淡地垂着目光,纤长浓密的黑色羽睫打在眼下投出一层浅浅的阴影，微弱的火光随着岩洞外灌进来的冷风摇曳出一室斑驳的光影,映在她侧脸小巧又挺翘的鼻尖上,那弯起的弧度既美好又温柔,微光笼罩在她的周身,整个人宛如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

她一身柔软娇嫩的织金烟霞轻薄罗衫和镶银绣线的白色蒲苇花裙摆遍布泥泞和污垢，一双曾经珠光璀璨光华万丈的眼睛，现在只剩一片万念俱灰的死寂。

小一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来,难怪......他会觉得宋二小姐自从醒来后言行举止颇多古怪,同她说话的时候,她分明是在看着自己,可是那目光却是空无一物，眼底一丝光亮也聚不起。

宋棠棠耐心地等待了一小会儿,她现在应该惊慌、害怕,亦或是烦躁惆怅，但实际上她简直快要入定成佛臻于化境,心中平静的不起任何波澜。

她抓着手边的一粒碎石子，指间来回转换几次后，她百无聊赖地将碎石子远远地投掷出去,也不知是撞在了哪里，荡起几声清锐的回音。

“二小姐......”

小一面露担忧地望着她，她淋了雨，又受了好重的伤，她这样一个在金银堆里娇养出来的贵门小姐，还能撑多久？

“我无事。方才醒来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古怪，我原以为是因为这里太黑，不曾想等你真的燃起了火，我还是目不可视。”

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丝毫不提她在初初醒来时面对这一片未知黑暗和惊觉自己失明时的瞬间，她的内心究竟是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二小姐......”小一简直心疼到想哭，他其实早在二小姐对他伸以援手之前就远远地见过好几次，京中盛传她草包美人，他却不这样想，二小姐温柔又善良，比大慈寺里供奉的观音娘娘还要悲天悯人，只是每一次见她，二小姐都像春日园子里展翅扑棱的花蝴蝶，是令人心神往之的灿烂明亮。

她本该是被人无微不至地保护着，不应该、也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地坐在这里。

宋棠棠却在这时微微歪了歪头，她唇边噙着的笑意淡淡，眸中虽无任何光彩，却让人心生坚定的勇气和温柔。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一扭头看了眼天边的飘风急雨，拿捏不定道：“二小姐，眼下无星无月，我也瞧不出来是何时......”他旋即回过头，通红双眼紧紧地凝着宋棠棠，不甘心地又问一句：“二小姐，您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嗯。”宋棠棠稍一颔首，声音平静道：“什么也看不见了。”

少年蓦地睁大双眼，眼底漫上泪意，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宋棠棠的声音又轻又低，她有些无奈地用并起两根手指在单边太阳穴摁揉打转，她原本梳得齐整的鬓发早已散在腰后，发上髻着的珠花步摇也不知所踪，也许是心定了，亦或是别的什么外因，宋棠棠感到自己周身的滚烫已经慢慢降了下来，她想了想，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给我喂了药？”

“......啊。”小一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点点头道：“二小姐，您伤得很重，好在这里有一片悬崖峭壁，上面生有一种可以去腐生肌的药草，我捣烂了给二小姐敷在伤口上......”

宋棠棠立时闻之色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一低着头，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二小姐，您还记得您坠崖之前的事情吗？就是......”

“你说什么？”她蓦地拧紧眉头，急切道：“坠崖？”

“啊？”小一怔怔道：“二小姐不记得了？”

宋棠棠娥眉微蹙，她沉默半晌，摇摇头。

“二小姐的马儿不知为何发了狂，我......”宋棠棠打断他，她轻叹一声，“我知道，是因为我。”

小一猜不出个中缘由，但料想以这位二小姐贯来是心软和善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绝对不会轻易地伤害任何一条性命。

“这鸣鹿园的密林危险诡谲，稍不留神就容易坠入断崖峭壁，我当时......”他咬了咬下唇，“当时没来得及救下二小姐，在这里找寻了好些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二小姐。”

他似是劫后余生的长长出了一口气，双手绞干自己湿漉漉的下衫衣摆：“我找到二小姐的时候是在一片浅滩，二小姐菩萨低眉、人美心善，上天都叫二小姐逢凶化吉。虽是如此，但二小姐仍是受了好重的伤......”

宋棠棠却忽然问问：“你救我，不怕被牵连吗？”

少年一怔，随即笑起来：“二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当初要不是二小姐，也不会有如今的小一。”

宋棠棠不做言语，小一又道：“我家中是镇上行医的，我自幼也耳濡目染了些许。二小姐身上的伤虽多，除却左肩上的箭伤，幸好无一伤及心肺命脉......”

“什么？”宋棠棠愕然万分，她迟钝地用手掌捂上自己已经被妥善包扎过的额角，指腹摁过的地方漫延开一阵锥心刺骨的疼，她咬着银牙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料洞外狂扫进来的冷风飕飕，冻得她猛地地打了个寒颤。

“......你？！”

她深知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代，哪怕它只是一个架空的王朝，纵使大耀王朝民风再开放，但是若有未婚男女共处一室，且互相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