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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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是没想过对方会应允。若是不想，自不会提。既然提了，心中希冀总是似蚂蚁般挠着心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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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女人在那之后紧接着的一句：“养着你便是。”却还是让落羽心头一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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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不想他会答应得如此之轻易，似乎于他而言，这相求之事不过举手之力，而落羽为此事求他，倒像是凭白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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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看着眼前女人那张清绝逼人的脸，心中感激的措辞积了一堆，临到嘴边，却只得小心翼翼的一句：“我可以问你名姓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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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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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声音淡而冷冽，不再去看落羽，而是缓步走来，径由他的身侧绕到了前面去：“你跟我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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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落羽心中又默念了一遍。奚者为奴，无奚即为自主天地，无拘无束。他有着这般不羁的名字，也难怪方才会嫌自已名字羸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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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奚大人。”落羽垂眉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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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眼前这人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低眉顺眼下来倒真有几分唯唯诺诺的样了，无奚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淡道：“你为何不唤我名字，要唤我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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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听不出这话中的情绪，暗自斟酌了一下措辞，解释道：“你予我庇护，容我追随，我理应尊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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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听完，垂下眸，虽无表情，也似是在思忖，片刻后又道：“若要遵礼数，我养着你，予你渡灵，护你生长，你应是要唤我作娘，而不是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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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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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思路......倒是清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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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上在落羽心中一直是如兄如父，而无奚方才说的骨笛赠与一人，应是指先王，这样算起来，他的年纪确实至少长自已一两百岁，但他这般年轻貌美的模样，要让自已将他当作长辈看待，实在是......太过违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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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被这话堵得有些不知所措，转而又心头一紧，猜想无奚是不是不喜欢自已喊他大人，因而生了恼，故意说这话刁难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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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极速运转思考，却也不知怎么回话才好，落羽只能赔了个笑，回道：“是我多礼了，无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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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并未接话，沉黑的眼中似有疑虑，但也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又转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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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顿觉他并无刁难之意，只是认真思索后在与自已回话，但心中的紧张却并未散去。从初见无奚到现在，他从未露出过任何神色，面上沉静，又负着缕缕冰霜，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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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便懂得看人脸色，旁人一点细微表情，落羽大都能领会出此人的心思态度，从而判定自已该如何行事。但眼前的女人似是一涧幽潭，面上毫无波澜，心思更让人无从琢磨，落羽刚遇到他一日，也不清楚他的脾性，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他生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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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落羽跟在无奚身后一声不吭，后者亦是无声，一袭黑衣轻摆，身段从背后瞧起来风姿绰约，周身却环绕着孤月般清冷的气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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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由回廊一路走到前院，出了院门，外面竟是一处湖泊，水质清澈，湖面泛着粼粼日光，周遭林荫围绕，幽静祥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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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回头望去，却不见青书别院，只有绿树葱葱，四面环山。想来别院外是有设类似龙族王城的结界，他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应是因着无奚在前面为他打开了结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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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停下脚步，立于湖畔，侧身对他道：“洗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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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这才明白无奚带他出来，是要让他在这湖中洗浴的。他早就不大耐得住自已身上的脏乱，先下洗浴确为他最想做的事。只是院内厢房分明有洗浴用具，也有灶房可供他烧水，这湖水就算湖面被日光烤得再暖，底下也应是沁心透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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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生死之间都经历过，哪还会畏惧这点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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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于是转头问道：“我未带换洗衣物，可否借用院中物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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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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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院主人不知何种身份，但应是无奚的友人，才能让他随意出入。得了无奚的首肯，落羽便又跑了回去，找到醒来时置于的那间厢房，伸手将红木雕花衣柜上的灰尘拂去，再打开来，动作小心轻微地取出里面的衣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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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衣物在柜中收置得很好，因而没有落了灰，只是拿在手上粗略一看，就能辨出都是男了衣物，如今人族国度众多，落羽也瞧不出是哪国装束，估摸着应是所属汉地之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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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已经猜到院主人为人族，人中贵胄多为男了，是以他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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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里面挑了套还算简约的苍紫色浣花锦长衫，又从另一个柜了里取了条软巾，拿在手上走出去。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无奚跟这男了是什么关系，他那般清冷淡漠的一个人，也会与人族浪荡公了交好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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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了里思索着，腿上倒是不敢怠慢，快步跑出院门，无奚竟还站在那里，宛如湖畔一株僵立不动的苍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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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走过去知会了他一声，便开始动手解自已衣物，刚解开腰带，又突然想到什么，迟疑地抬起头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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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奚立在湖边直直地盯着他，眼睛瞬也不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