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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左右布政使,被罚俸三月。
这两位纯属倒霉,他们作为全省一二把手,虽然掌控全局,但主抓的是民政、经济和教育问题,这也是政绩的主要考量内容。
他们只知道,衢州府的赋税一直在增涨,人口一直在增涨,商号和学校也越来越多。
至于吏治,就算再三强调,也不可能亲力亲为,更不可能亲自跑去衢州府调查。
罚俸三月,看似轻拿轻放,但对仕途影响极大。
他们这种职位,随时可能调去中央,一旦做京官,起步就是侍郎。如今被罚俸,等于被皇帝记住,三五年内别想高升了。
浙江吏选厅厅长甘大绶,确无贪腐之举,但举官失察,降职一级,调任贵州。
浙江廉政厅厅长张若海,确无贪腐之举,但尸位素餐,降职三级,调任广西。
郑洪义、冯日昇皆斩首示众,郑冯两族,没收全部财产,主宗流放台湾。郑氏旁支,分出十户,与庐陵刘氏对调搬迁。冯氏旁支,分出十户,与吉水李氏对调搬迁。
异地搬迁费用,郑氏、冯氏、刘氏、李氏自行承担。
这四家搬迁之后,怕是能互相打出狗脑子!
浙江官场大地震,除了罚俸、降职、撤职之外,一共17个官吏被斩首,另有62个官吏流放台湾,还有数十个官吏坐牢或罚役。
御花园。
庞春来、李邦华、田有年被招来,陈茂生、费纯、小红、萧焕、徐颖、宋应星等人也在。
赵瀚举杯说道:“今天没有君臣,大家都是老相识。这一杯,给田先生践行!”
众人举杯。
田有年捧着茶说:“多谢陛下挂怀!”
从去年冬天开始,田有年就经常卧病在床。这次李邦华被夺爵,田有年趁机请辞,不想拖着病体在内阁折腾。
赵瀚派医生去看过几回,确实属于年老体衰,因此也不便强留。
三请三辞之后,田有年被允许致仕。
封宜春侯,加太子太保衔。
这是对田有年的肯定:第一位诚心归顺的大明知府,并在关键时刻,为大同军督造了军事装备。
李邦华也想生病回家,奈何他七十一岁了,依旧精神矍铄。
别看庞春来中年白发,这些年皮肤越活越红润。他前后收养了两子一女,至今也没有结婚,平时都是佣人在照料起居。
“说说吧,诸位对这次的案子怎么看?”赵瀚吃着糕点,看样子很随意。
陈茂生愤懑道:“当严查各地,这才几年时间?农会居然都烂掉了!”
被夺爵之后,李邦华反而看开了:“应该确立制度,族亲犯罪,官员究竟如何处置。我一把年纪了无所谓,刘安丰正值壮年,他被牵连辞官太不值当了。”
众人无言,莫衷一是。
古代做官有各种避讳,比如七品就得异地为官,而且必须是跨省任用。比如苏(州)、淞(江)、江(西)、浙(江),这些属于赋税重地,不得担任户部官员,避免他们给老家减税。又比如,同族兄弟、叔侄,不得在同一个部门做官。
但大多属于潜规则,并非硬性规定。儿子参加科举,父亲不得阅卷,照样有人公然违反,杨慎考状元就是他爹阅卷。
“五服牵扯太广,三服亲连带追责吧。”赵瀚其实也没办法。
或者说,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甚至几百年之后,也不可能避免这种事情。
庞春来考虑道:“今后若有人以此做政争手段怎办?”
赵瀚说道:“身为阁部重臣,如果三服亲都管不住,那他也没脸继续留任了!”
三服亲,就是三代以内近亲,比如你的堂兄弟。
按照这个标准,此次的李邦华、刘安丰,其实都不会被牵扯在内。
李邦华表示没有异议,他打算把三代以内近亲,没做官的全部搬来南京。
赵瀚又说:“各地大族,还得继续分家迁徙,河南、山东有的是土地安置。这次不是劝导,必须强制分族搬迁!”
陈茂生说:“陛下,请彻查各地农会!”
赵瀚点头:“这事你来负责,无论哪个衙门,你随便调动人手。”
“遵旨!”
陈茂生起身作揖。
赵瀚又对宋应星说:“长庚,田先生致仕之后,阁臣只剩两员,你入阁为相吧。”
宋应星拱手道:“臣鞠躬尽瘁!”
宋应星可不只是科学家,他还是对治国认识颇深的传统士子,《大同集》里还有一篇他写的文章呢。
赵瀚对费纯说:“你莫要急,好生掌管财部。”
费纯笑道:“我不急。现在不缺银子,粮食也充足,足够打今年的大仗。”
此时此刻,大同、大顺、满清,三方都已出兵,正在北直隶、河南、辽东对峙,空前规模的大战一触即发。
贵州已经基本平定,跟广西、四川一样,只剩边角地带的小土司。
至于云南,沐天波这位大明勋臣,被沙定洲打得满地乱窜。沙定洲一个小小土司,已然占据近半个云南,而且全是菁华产粮区。
对了,就在前几天,赵瀚收到沙定洲的降表:这货愿意归顺大同朝廷,请封云南宣慰使。
啥意思?
就是赵瀚可派文官,去治理昆明等城市,其余地方交给沙定洲就可以了。
“上次你说遇到了老魏?”赵瀚突然问费纯。
费纯点头说:“魏叔带着婶子,原本住在湖南,儿子都三岁了。忽然想起来回原籍省亲,也不晓得能不能找到亲人。他们路过南京的时候,到我家里住了两天。”
赵瀚埋怨道:“来了南京,都不来见我,真真是见外了。”
费纯好笑道:“你可是皇帝,不见外才怪。”
魏剑雄过的才是神仙日子,带着费元鉴的小妈,在洞庭湖边隐居好几年,开了一家小店赚点生活费。
魏剑雄若是求官,以他的本事,还有跟赵瀚的关系,至少也是个公安分局长。上阵杀敌也行,从军之后,直接做统率三十人的队长,打几仗就升上去了。
可惜,一身武艺,居然跑去开杂货店。
赵瀚没来由的怀旧起来,问道:“小红,你可知小翠近况?”
黄绯回答道:“在家相夫教子,她那丈夫是个老实人,日子过得倒也美满幸福。”
“唉,种种往事,仿佛昨日。”赵瀚叹息。
黄绯笑道:“陛下得空,可回江西一趟,江西百姓都想念陛下呢。”
赵瀚好笑道:“算了,不给官员们添麻烦。你调任都察院一事,等着吏部批复吧。今年各地官场都要严查,有得你们忙。”
萧焕立即接话:“陛下请放心,一府一县,挨个清查,定让贪官无所遁形!”
一番宴饮,各自散去,庞春来和徐颖留下。
庞春来说道:“陛下,何时收复辽西,老臣就何时请辞。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回到家乡,置一宅院,修葺祖坟,好好教导子女,便能颐养天年。”
“老师春秋鼎盛,何必如此?”赵瀚挽留道。
庞春来摆手说:“臣资质驽钝,做一布政使已是极限,首辅之职纯属赶鸭子上架。内阁事务,看似臣在掌舵,其实多由李阁老拿主意。李阁老才是王佐之才,他年纪也大了,在退休之前,让他做几天首辅吧。”
“唉!”
赵瀚一声长叹,复又语气坚定道:“今年必定收复辽西,我让大同士卒,为老师修葺祖坟,提着鞑子王爷的头颅去祭拜!”
“那自是极好,”庞春来高兴道,“臣全家皆死于鞑子之手,若以鞑子王爷之血祭拜,亲人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徐颖说道:“鞑子内部,矛盾日增。此次大战,豪格出兵山海关,多尔衮留在辽东防备我军。臣正在使用离间计,就说多尔衮欲诛杀豪格,令鞑子的前线大军兵无战心。”
“有用最好,没用就硬打,鞑子就快撑不住了。”赵瀚说道。
满清跟李自成一样,都是狭小的地盘,养了太多军队。李自成的吏治日趋崩坏,满清那边派系斗争越来越严重,他们必须向外转嫁矛盾,于是合伙起来进攻大同朝廷。
赵瀚问道:“蒙古各部怎样?”
徐颖笑着说:“有几个蒙古部族,臣可保证让他们临阵倒戈。”
赵瀚问道:“李自成那边呢?”
徐颖回答:“一些伪顺将领,不满与鞑子相约出兵。因为当初与鞑子作战,他们颇有亲朋挚友,死在鞑子手里。还有就是,鞑子窃据山陕之时,作恶多端,残害百姓。伪顺将领,又多出自山陕,乡亲族人被杀者不少。反而是我们,一直没有跟伪顺打仗,伪顺将领更愿和咱们一起联手打鞑子。”
赵瀚说道:“派出细作联络李自成的部将,就说只要归顺立功,按照山东、河南战场旧例。去年被杀的郝摇旗,那是作恶太多,活该被砍头。让他们不要怕,放心的投降过来。嘿嘿,投不投降无所谓,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明白,让伪顺各部将领互相怀疑、互不信任!”徐颖说道。
赵瀚起身在花园踱步,思绪已经飞到了北方。浙江左右布政使,被罚俸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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