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海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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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莲说孩子睡了，“他还没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有个声音就会醒。”</p>

这就是拒绝了。</p>

黄单没再勉强，“那下次再看。”</p>

他随口问道，“小名取好了吗？叫什么？”</p>

周春莲笑了笑，“我跟他爸商量过，没商量出什么名堂，干脆就叫宝宝。”</p>

黄单说，“大名呢？”</p>

周春莲说，“李幼林。”</p>

黄单说名字挺好的，他看到周春莲笑了。</p>

“孩子他爸取的，我是觉得大名小名都无所谓，孩子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p>

周春莲说这话时，满脸的温柔。</p>

黄单心想，一个生完孩子没多久，充满母爱的母亲，应该不会干出杀人的行为吧？</p>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周春莲从嫌疑人的名单里去处。</p>

除掉死者老张的儿子，就差海归没露面了。</p>

黄单忍不住大胆的猜疑，对方会不会就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p>

如果是，那就一定会遇见。</p>

黄单天天在外头转悠，邻居们给他贴了很多标签，坚强，有礼貌，人善良，有爱心，尊老爱幼，全是夸赞。</p>

好处就是黄单跟大家伙熟了，打探消息方便许多，也容易许多。</p>

坏处就是有邻居要给黄单介绍对象，说媒，不过在听说他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以后，就都默契的消停了。</p>

早上下了场雨，开始让人措手不及，结局也是如此。</p>

一转眼的功夫，雨停了，天放晴，感觉是一场梦中梦，还没睡醒。</p>

地面来不及被雨水浸湿，就干了。</p>

黄单包着个头，生龙活虎的在小区里溜达，看到锻炼身体的老人，就去待一会儿，总会听到些琐碎的家长里短。</p>

他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就充分体会到，什么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p>

隔着一个亭子跟水池，黄单瞥见了刘大爷，旁边还有一个很高的身影。</p>

只是匆匆一瞥，黄单的视线就落在那身影的屁股上面，阻拦的东西太多了，有花花草草，不知名的树木，他想看的更清楚些。</p>

等到黄单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p>

陆匪一身浅灰色运动服，五官立体，外形俊朗，成熟男人的气息很重，他出来呼吸一下雨后的空气，发现前面的大爷跑的气喘吁吁，就好心过去扶。</p>

哪晓得这一扶，就摊上事儿了。</p>

大爷老大不乐意，说你小子是嫌我老，跑不动了是吧？</p>

陆匪不明所以。</p>

黄单看看刘大爷，又仰头看看面前的高大男人，他从三哥那儿得知，这就是楼上的海归，陆匪。</p>

尽管知道前因后果，黄单还是问了，视线没从男人身上移开，“大爷，怎么了？”</p>

刘大爷哼哼，他把大背心拽了擦把脸，唠叨着把事情说了。</p>

黄单注意到男人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对刘大爷没有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感到庆幸。</p>

“这位先生是担心你的身体。”</p>

刘大爷不领情，“有什么担心的，我好的很。”</p>

他心里有怨，不服老，“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的，把我们老年人当豆腐呢，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我们还没老的走不动路！”</p>

黄单安抚刘大爷，余光一直往男人那儿扫。</p>

刘大爷板着的脸缓和下来，他这才介绍着说，“小季，这是陆匪陆先生，刚回国，住503。”</p>

黄单的形象不怎么好，洗白的牛仔裤，颜色快褪干净的T恤，头包着，脸苍白，唇色也是，身上还有一股子药味儿，就是个伤患。</p>

他翘了翘唇角，伸出手说，“陆先生你好，我是季时玉。”</p>

陆匪双手插兜，没有要把手拿出来的迹象，“你好。”</p>

黄单的眼角一抽，不是听闻楼上的海归很有礼貌吗？他不在意的把那只手放了下来。</p>

刘大爷看不过去，“陆先生，小季跟你握手，你为什么不把手拿出来？”</p>

“小季是没留过学，但他也是大学毕业的，正正经经的好孩子，哪里都不比谁差。”</p>

陆匪勾唇，“大爷误会了，我手上都是汗，和人握手很不礼貌。”</p>

黄单瞥了一眼。</p>

陆匪颔首，“李同学能理解的吧。”</p>

黄单说，“能理解。”</p>

刘大爷看黄单是真的没往心里去，就没再往下说，他似乎对国外回来的陆匪有看法，保持了距离。</p>

“小季，陪我上前面的亭子里坐会儿？”</p>

黄单说，“不了。”</p>

刘大爷也没强迫，他叫住一个提着收音机经过的邻居，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p>

收音机的戏曲渐渐模糊。</p>

黄单看着男人，“我住四楼，401。”</p>

陆匪把额前汗湿的发丝抓到脑后，露出深邃的眉眼，轮廓清晰利落，硬挺坚毅，“哦，就是死了的那个老张头顶。”</p>

黄单，“……”</p>

陆匪往前走，脚步迈开两三步就顿住，他转过身来，目光从慵懒变的凌厉，那里面什么也没有，有东西被克制住了。</p>

黄单收回打量男人屁股的目光，眼神询问。</p>

就在这时，一个玩滑轮的小女孩经过，把陆匪撞了一下。</p>

陆匪那眼睛里前一刻还什么都没有，这一秒就被暴风雨席卷，克制不住的翻涌而出。</p>

他皱紧眉头按住被撞的胳膊，暴躁，愤怒，发狂，面部有着隐忍的痛苦，薄唇死死抿在一起，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感觉。</p>

“操！”</p>

陆匪铁青着脸骂了声，呼吸粗重，额角有冷汗，眼里有光，分不清是冷光，还是什么。</p>

黄单错愕的看着男人，眼神越来越怪异，“只是撞了一下。”</p>

陆匪冷冷一扫，掉头就走。</p>

黄单眼看男人就要远离他的视线范围，就跑上去把人拉住。</p>

陆匪的手一挥，五官扭曲着，在忍着什么，眼里的光更明显了。</p>

黄单被挥的踉跄着后退一步，他蹙了下眉心，屁股是对的，不会认错。</p>

“你是不是在哭？”</p>

陆匪的面色一变，下颚线条绷紧，冷峻异常，“不是。”</p>

黄单拿出一包纸巾，“把鼻涕擦擦。”</p>

陆匪下意识就去摸鼻子，发现自己上当，他没动怒，而是拧着眉峰，目光里有锋利的审视，让人无处遁形，会很不舒服。</p>

黄单很淡定，不怕给男人看，就怕他看不到。</p>

陆匪一言不发的走了。</p>

黄单望着男人上木桥，这回他没追上去，“三哥，陆匪就是我每次都会遇到的那个人。”</p>

他用的是笃定的语气，刚才竭力控制住自己的举动，只拉了一下，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p>

系统，“恭喜。”</p>

黄单抿嘴，“陆匪刚才的反应不正常，我怀疑他的疼痛神经异于常人，跟我一样。”</p>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被黄单抓住了，粗略的一琢磨，就让他心头震荡。</p>

系统，“感同身受是骗人的，那种说法不存在，必须亲身体会，才能感受。”</p>

黄单知道这个道理，他不明白，有些事想不通。</p>

异常的疼痛神经陪伴他长大，那是一种习惯的痛苦，旁人永远理解不了，也体会不到，他也没想过，将来哪一天，有个人可以体会他所体会的，承受他所承受的。</p>

有样东西在黄单的心里流淌，他不自觉的用手捂住心脏部位，跳的太快了。</p>

如果痛觉还在，他一定很疼。</p>

黄单的脑子里出现吸溜声响，很突兀，他愣了愣，“三哥，你在做什么？”</p>

系统，“我在喝可乐。”</p>

黄单，“……”</p>

之前的系统先生中规中矩，陆先生严谨自持，从不表露私人的一面。</p>

现在这个三哥不再是没有人气的利器，他觉得新鲜。</p>

“三哥，疼痛神经异于常人会很痛苦，陆匪要是疼哭了，我看着难受。”</p>

系统，“小弟，听三哥一句，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微笑面对世界。”</p>

黄单说，“我知道的。”</p>

系统，“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不用积分兑换，都送你。”</p>

黄单愣了愣，“谢谢。”</p>

系统，“看电影吗？动作电影，我这里有上万部。”</p>

黄单惊讶的问道，“还能看电影？”</p>

他没听到回答，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画面。</p>

“……”</p>

黄单说不看了，“先暂停吧，等我跟他做||爱的时候再播放。”</p>

大概是黄单的语气非常认真，没一点|色||情成分在里面，也不是玩笑，调侃，系统懵逼了，半天都没“叮”一声。</p>

黄单回去，就上王志那屋串门。</p>

王志在打电话，一口一个亲，脸都绿了，他挂掉电话，萎靡几分钟就继续接单子干活。</p>

黄单一直在他那儿待着，帮忙打包，隔壁的房门没动过。</p>

夜里黄单热的睡不着，他下楼乘凉，寻思找个时间叫人上门按空调。</p>

楼道里静悄悄的，有邻居养了狗，这会儿都没个声响。</p>

黄单下到三楼，发现刘大爷屋门口放着拖鞋，可能是年纪大了，忘事，想不起来拿回去。</p>

楼道里的感应灯时灵时不灵，黄单跺了好几下，他看着拖鞋，若有所思几个瞬息，决定先不管，回来的时候再看。</p>

黄单继续往下走，他没带防身的东西。</p>

一来是自己没到时间，是不会死的，二来是带了防身的东西，用处也不会大。</p>

因为他感觉不到痛，背后被人捅一刀，哪怕是从一头捅到另一头，直接捅穿了，内脏都挖出来，把他挖的就剩一张皮，他都没感觉。</p>

黄单没走多远，就在楼底下站着，蚊子很多，他在胳膊上看到好几只，腿上没看，随它们去了。</p>

这个点，还有一些窗户里面有灯光，夜猫子不会越来越少，只会越来越多。</p>

黄单吹了会儿夜风，喂饱了这一片的蚊子。</p>

蚊子们依依不舍，吃饱了也没走，有的趴在黄单身上，有的在他周围嗡嗡的叫，飞来飞去的，跟他套近乎，指望他明儿还来。</p>

黄单准备进楼里，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来。</p>

是孙四庆。</p>

离的近了，黄单闻着中年人身上刺鼻的酒气，就知道他喝了很多酒。</p>

人穷没事，怕就怕先穷着，哪一天富了，又穷回去，过山车般的人生不是一般人能有拥有的。</p>

生意失败，平日里称兄道弟，帮助过的朋友纷纷拉开距离，老婆跟人跑了，人生掉进低谷，一无所有。</p>

人喝高了，意识是模糊的，零碎的。</p>

孙四庆脚上的鞋不知道被他脱了丢在什么地方，他光着脚踩在石子路上，哼着模糊的调子。</p>

黄单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就看到孙四庆往草地上一躺，看样子是要在那里过夜。</p>

“喵”</p>

有一只白猫出来觅食，途经此地，望了望草地上的孙四庆，好奇的绕着走两圈。</p>

孙四庆突然大叫了一声，猫受到惊吓，退后又退后，扭头窜进灌木丛里。</p>

黄单也吓了一跳，他再去看孙四庆已经起来了。</p>

孙四庆爬到三楼，把刘大爷放在门口的拖鞋穿上，就去拍对面301的门。</p>

那是老张的房子。</p>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感冒了，孙四庆的嗓音沙哑，听着不像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小杰，你开一下门。”</p>

小杰是老张儿子的小名，黄单是知道的，他听孙四庆那话，觉得是父亲对着儿子的口吻。</p>

孙四庆叹一口气，“小杰你先把门打开，我以后不喝酒了，真的不喝了，我保证，你开开门，小杰……”</p>

说到后面，全是妥协，悔过，还有哀求。</p>

黄单的后背发凉，那感觉就好像有个死人往他背上一趴，还勒住了他的脖子，冰冷僵硬，他往后看，什么人也没有。</p>

楼道里昏暗无比。</p>

“怎么还不开门，小杰，你听话，把门开了让我进去。”</p>

孙四庆拍两下门，自说自话了片刻，就耷拉着脑袋坐在老张的家门口，不动了。</p>

黄单也没动，整个身子都藏在黑暗中，他的呼吸放到最轻，细汗弄湿了手心，回去要洗澡，希望别出什么事。</p>

孙四庆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拿钥匙开自己那屋的门进去，准确无误，身形也不摇晃，像是没喝过酒似的。</p>

黄单瞬间毛骨悚然。</p>

这个世界不是灵异吧？不应该有鬼才是。</p>

黄单的眼皮跳了跳，可是孙四庆刚才那一出是怎么回事？大夏天的看了，比对着空调吹还凉快，凉到了心底。</p>

楼上冷不丁的传来脚步声，黄单屏住了呼吸。</p>

那串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着，分辨出来不是拖鞋，是皮鞋，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灭，灭了又亮。</p>

黄单抬头看去，跟下楼的陆匪四目相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