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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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魔想说我没有, 但事实上她又记得自己真的说过这句话，一时间百口莫辩。</p>

朔宗盯着她，眼神就越来越冷。阿修罗界集万欲而生, 欲魔代表的是什么欲自然不言而喻, 这欲魔上一次引诱卫西不成, 竟还不死心, 这次又来找卫西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看来是真的不能留了！</p>

朔宗的手缓缓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弑神鞭上，浑身的杀意按捺不住地鼓噪起来，却听后方的卫西开口喊了自己一声：“阙儿。”</p>

朔宗心下一沉，暗想卫西竟然护着她！回首看去, 卫西果然眼含戾气地盯着自己。</p>

接触到这个眼神，他胸口竟涌出些许罕见的烦躁，就听卫西阴沉地开口问道：“她很好看么？你盯着她看那么久？”</p>

徒弟怎么回事, 一进屋就盯着这个女欲魔看, 眼神还如此专注, 他可是还记得当时在王宫里徒弟夸奖过对方气味好闻的！</p>

朔宗：“……”</p>

朔宗跟卫西相顾片刻，无言地放下了贴着弑神鞭的手。</p>

女欲魔僵直地出去了, 双眼无神，精神恍惚, 转身前除了朔宗的杀意外还接收到了卫西隐含警惕的视线, 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p>

卫西则继续盯着朔宗。</p>

朔宗看了他一会儿，上前伸手想抽卫西手上的书，卫西下意识躲了躲：“你做什么？”</p>

他余光盯着书上的图案, 有一些怪怪的感觉，欲魔们笔触细腻，交织的细节画得很好, 他虽然不知道图片上的人在做些什么，却本能地感觉自己被吸引，内心还不知怎么的隐约骚动，想继续翻看更多。</p>

朔宗抓住他翻页的手：“不许看。”</p>

卫西指着画上的人问徒弟：“他们在做什么？”</p>

隐约看到图里的嘴唇也是粘连的，他似懂非懂：“他们莫非也在吸阳气？”</p>

朔宗：“……”</p>

朔宗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卫西的猜测从某种意义而言其实并不算错。</p>

可他的那句“是”却怎么都答不出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卫西的思想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p>

亲吻、拥抱……这些过往的亲密，一直以来虽说大多看似都是卫西在主动，在得到，但事实上，卫西真的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吗？</p>

不，卫西不知道，这些行为在卫西的定位里从来只是单纯的“吸阳气”，他根本不知道那些举止同时还包含了怎样的意义，默许并纵容卫西“吸阳气”的自己，才是真正清楚一切的人。</p>

他很懂得如何对付卫西，这样的问题，自己只要一句简单的是，卫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并且兴致勃勃地提出尝试。毕竟卫西的脑袋里，根本就不存在对徒弟的怀疑。</p>

然而面对什么都不懂的卫西，他可以被动地给予，可以不解释，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些行为应该被纠正，可以用卫西的主动来掩盖自己的越轨。却偏偏做不到用欺骗去引导对方产生更深的误解。</p>

卫西却不懂得他的顾虑，想到欲魔的话，还拿着书开始追问：“为什么我们没有试过？”</p>

朔宗强迫自己的余光不要去看那本书，盯着魔界窗外昏黄的天空，第一次有种被问得丢盔弃甲的感觉。</p>

心烦意乱间，就听卫西继续翻起了书，同时善解人意地开口道：“也罢，这种吸法儿看着是麻烦了点，难怪阙儿你会不行。”</p>

朔宗：“……”</p>

朔宗缓缓将目光转向他：“你说什么？”</p>

卫西隐约感到徒弟的气息似乎突然变得危险了起来：“阙儿？”</p>

朔宗注视着他，心潮起伏翻涌。任哪一个男人被问到这种问题，恐怕都是无法平常心的，更何况现在说他“不行”的这个人还是卫西。</p>

余光里瞥到卫西手里的书，朔宗头脑猛地一热，沉着脸逼近上去，将卫西摁靠在沙发上，呼吸急促，双眼竟然隐隐带出血色，困兽一般：“卫西！这根本不是行和不行的问题！”</p>

徒弟极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卫西看不懂他眼神中的颓败，但也不觉得害怕，只能感觉二徒弟的鼻尖抵着自己的鼻尖，炽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嘴唇上，带来满腔的阳气。这阳气让他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舔了舔嘴唇，本能地贴近过去。</p>

朔宗苦笑，看吧，卫西就是这样。</p>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卫西靠近到半截，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然后抬手抵在了朔宗的肩膀上，蹙眉露出思索的神情：“阙儿，你高兴我吸你的阳气么？”</p>

朔宗怔了怔：“为什么这么问？”</p>

便听他道：“这好像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p>

朔宗呼吸一滞。</p>

他没想到会从卫西口中听到这个问题，对上卫西的目光后，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p>

终于来了。</p>

他慢慢开口：“你从哪里知道的？”</p>

卫西说：“欲魔告诉我的，她骗了我么？”</p>

朔宗沉默了很久，声音也变得干涩：“没有。”</p>

卫西就不解地看着朔宗：“所以徒弟和道侣之间，果然是有区别的么？”</p>

朔宗深深地看着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开口却是一声暗哑的：“对。”</p>

卫西得到确定的回答，似乎陷入了深思，果然没再跟以前似的不管不顾地黏着徒弟。</p>

朔宗缓缓地松开他，从他的选择里意识到了某些剧烈的改变，站起身后，竟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一刻荒诞的情绪。</p>

是啊，他总想着卫西哪一天能懂得多一些规则，不要再像几千年前那样，蜷缩在自己狭小空白的世界里，与世间一切格格不入，过那种混乱又毫无秩序的生活。</p>

现在他终于懂得了，懂得了不同关系的人该用不同的距离来对待。懂得了区分不同亲密关系之间的区别。</p>

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那些亲密的举止所代表的意义，不仅止于跟任何食物之间都能建立的食欲了。</p>

*********</p>

卫西就这么一直思索到离开魔界，一句话也没有说，朔宗同他一起沉默着。</p>

离开魔界温暖的环境，卫西打了个哆嗦，朔宗沉着脸地给他披上一件外套。卫家安静得很，客厅里的电视在转播新闻，春运返乡现场，记者采访着一对赶上高峰期出行的旅客，那对夫妇提着大包小包，形容狼狈疲倦，彼此之间却十分甜蜜，说话时视线相互交流，时而默契地发出笑声。</p>

朔宗将视线停在那对相视而笑的夫妇身上片刻，就听前方的卫西拿着手机道：“原来师徒之间非但不能吸阳气，还不能在一张床上睡。”</p>

朔宗看了他手机的屏幕一眼，上面赫然是某个发帖询问教授想潜规则自己怎么办的在读生，看着下方回帖人们对那毫无为人师道德的教授愤慨的骂声，朔宗平静地点了点头：“对。”</p>

卫西摸到一包薯片打开来吃，边吃变道：“人间这些规矩可真是森严。”</p>

朔宗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不光人间，天地六界任何一界都是这样。有些亲密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任何对象都能进行的。”</p>

卫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此前居然不知道，你怎么也没有告诉我。”</p>

朔宗勾起嘴角，扯出一个丝毫不带笑意的弧度：“你现在知道也来得及。”</p>

卫西想了想：“也是。”</p>

说罢便转向楼上：“走吧，回去休息。”</p>

他转身的那一瞬，万念俱灰的颜色一路自他的背影铺满了整个屋子，朔宗在原地多停了几秒，才缓慢地迈开脚步，朝楼上走去。</p>

双方一前一后，只隔大约几米的距离，朔宗的视线宛若两道深渊，锁定在卫西的身上，就见卫西居然径直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p>

他看得脚步一顿，视线里的卫西随即伸手握住门把，似乎想要开门，却又忽然顿住了。</p>

朔宗转开目光，原来是走错了。</p>

也对，这些日子，卫西都是住在他的房间里的，吸饱阳气后相拥而眠，时间久了，就连他都有种卫西本该住在这里的错觉。</p>

卫西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情绪不好，露出些愧疚的神情：“阙儿，你不高兴吧？”</p>

朔宗不想影响到他，沉声回答：“没有。”</p>

“你是该不高兴的。”卫西却不相信他的话，眼神越发怜爱，“唉，是师父对不起你，太突然了。但我也没想到收个徒弟还能有那么多的规矩。”</p>

朔宗闭了闭眼，内心像是封闭了一口喷涌的火山，滚滚岩浆汹涌地从裂隙里奔涌而出，需要拼命按捺，才不至让更多的戾气泄露出来。</p>

突然？</p>

不，这一点也不突然，从在茂华山酒店选择亲吻卫西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如今预想中的结尾只不过提早一些到来而已。</p>

卫西就接着恹恹道：“我本来都打算好了要封你做少掌门，日后将太仓宗第六十四代掌门的位置传给你的。你比你师兄要聪明厉害，做掌门天经地义，可如今做了我的道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名正言顺。”</p>

朔宗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p>

卫西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是我对不起你。”</p>

朔宗愣愣地迈开脚步，朝他走去：“卫西，你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p>

卫西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我的道侣。”</p>

朔宗张了张嘴，感到难以置信：“你知道，道侣是什么意思吗？”</p>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卫西不满自己的智商被怀疑，开口为自己正名，“道侣不就是可以一起吸阳气一起睡觉的人？”</p>

朔宗瞳孔里沸腾的火山被这句话激得骤然冷却，惨笑一声，上前将卫西一把按在了房门上：“阳气？你就因为阳气，选我做你的道侣？”</p>

卫西不解，徒弟怎么又生气了？</p>

朔宗抓住他的肩膀，胳膊上的青筋根根分明：“道侣和徒弟对你来说的区别就这么简单？！你到底有没有心！”</p>

他有阳气，所以他是道侣，假如团结义也有了阳气呢？！</p>

徒弟罕见鲜明的怒意让卫西有些迷茫：“心？阙儿你在说什么？欲魔告诉我的啊，徒弟跟道侣的区别，就是一个管他和谁去好，一个只能跟我好。你师兄哪怕跟烦恼魔好了，我也不会去约束他，你跟旁人说话，我却会觉得不高兴，想叫你只看我一个人，这难道不是道侣的意思？”</p>

朔宗措不及防地听到这话，耳朵骤然一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