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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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是陈早早先生吗？”电话里传来一道女声, 很年轻，也很陌生。不是武玉。</p>

陈仰满腔的激动猝然一滞：“你是？”</p>

“这里是第九康复院……”女声温温婉婉，“机主被送进手术室了, 我这边……”</p>

陈仰听得头顶心发凉：“女士贵姓？”</p>

“我姓汪。”年轻女人说她是康复院C区的护士。</p>

这通电话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陈仰跟司机说：“师傅，不好意思，能不能送我们去康复院？”</p>

“可以啊。”司机很爽快，只要乘客不在他的车里吐得乱七八糟, 其他都好说, 他在导航上面划拉，“第九康复院是吧？”</p>

“嗯。”陈仰心不在焉, 时隔四个月左右, 武玉终于有了消息，可他却从护士口中得知她在抢救, 生死未卜, 他不知道她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p>

护士说武玉倒在了康复院门口。</p>

陈仰搓着额头发愣，从已知的规则信息来看，有一点是确定的——任务世界的伤痛带不到现实世界。</p>

武玉出事跟任务无关，她是在现实世界沾上的事端。</p>

陈仰忽地看向旁边的朝简，小声道：“你跟我一起去康复院？”</p>

这话问得很虚。刚才陈仰都跟司机打过招呼了, 现在才想起来问朝简, 有种先斩后奏的意味。</p>

朝简不是那种喜欢嬉闹耍嘴皮的性子, 他也没有在这时候跟陈仰较劲，淡淡道：“无所谓。”</p>

陈仰点点头：“你好像还没见过武玉吧。”</p>

“她是我……”陈仰拧了拧眉，他跟武玉曾经很亲近，如今有点像一个部门，关系不好不坏的同事。</p>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陈仰这么说。</p>

朝简无动于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p>

陈仰凑到朝简耳边：“武玉也是任务者。”他的声音更轻, “身份号是五位数。”</p>

朝简依旧是那副神情。</p>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陈仰无奈地说道。</p>

“我在乎的，”朝简喝了口可乐，五脏六腑被一股冰凉笼罩，“跟你在乎的不同。”</p>

陈仰想就这个话题跟朝简深聊，试图窥探一二，可现在的时机不对，他的大多心思都在康复院的武玉身上。</p>

如果陈仰这时候扭头看朝简，就会发现他深藏在眼里的东西浮了出来。</p>

那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灵魂，它在等待救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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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频频看手机，他的焦虑感染到了司机，车速提上去了不少。</p>

“这会儿是上班的时间点，华溪路比较堵，过去就好了。”司机安抚道。</p>

陈仰摆摆手说没事，安全第一。他的神经末梢在任务世界绷了四天，出来以后才松缓了一点点就又绷上了。</p>

武玉被送去急救，医院要联系家属，这才找上的他，不然他现在已经快到三连桥了。</p>

原本打算睡一个上午的计划也被打乱了，今天还不知道会不会延申出其他意外。</p>

“家属……”这个词在陈仰的舌尖上黏了一秒，冻结成冰。</p>

不对劲。</p>

陈仰的眼底闪过一丝怪异，他跟武玉有几个月没见了，最近的一通电话不会是打给他的，那护士为什么会通知他？</p>

武叔武婶呢？通常情况下，手机联系人的首位都会设置成亲人吧。</p>

难道说，护士打给武叔武婶了，只是没打通？</p>

陈仰拨了武叔的号码，一打就通，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结果，嘴上还是问道：“叔，你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吗？”</p>

“没有啊，”武叔不明所以，“我玩牌呢，手机一直拿着。”</p>

陈仰说：“武婶呢？”</p>

“她在我边上剥毛豆。”武叔问道，“怎么了？早早？”</p>

陈仰说了武玉的事，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几瞬后爆发出一个老父亲的恐慌叫声，夹杂着小凳子倒地的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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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仰从那个汪护士手里拿过武玉的手机，他才知道为什么汪护士没有联系武叔武婶，而是找上他。</p>

武玉手机里的联系人只有一个。</p>

——陈早早。</p>

陈仰的心里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武玉怎么连她爸妈的联系方式都没存？</p>

见朝简的目光落在手机屏上，陈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p>

一部手机里面只保存一个号码，太奇怪了。</p>

陈仰确定武玉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更不存在什么暗恋成魔，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p>

那武玉的用意是什么？她连通话记录都删得干干净净，存留的那串号码仿佛成了她最后的退路，也是唯一的那条。</p>

陈仰丝毫不认为他是武玉的退路。可他又想不通武玉的动机，她剥掉了其他可能，只留着一个，是不是要确保在她出事后，护士能给他打电话？打不通继续打，直到打通为止。</p>

紧急联系人一样？</p>

陈仰的古怪感只增不减，他看着紧闭的手术室，武玉还在里面，一切都要等她醒来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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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很静，空气里有消毒水味，混杂着生老病死的阴凉。</p>

这里是第九康复院的C区。陈仰第一次来，他却没有想要打量一番的兴致。</p>

武叔武婶还在赶来的路上，陈仰坐在蓝色椅子上，腰弯下来，手肘抵着腿部，任务者在现实界不会发生意外，武玉受伤是人为的。</p>

“现实世界有问题。”陈仰把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至于具体是什么问题，他不知道。也许能从武玉那里得到答案？</p>

坐在旁边的朝简阖着眼，后脑勺靠着墙壁，突起的喉结滚了滚，三四个咬得稀烂的奶片被他咽了下去。他一言不发。</p>

陈仰看着自己还没长平滑的几片指甲：“我有很多猜想，可都没有验证。”</p>

“任务世界就够要命了，现实世界要是也不再平静，那真的是……”陈仰哭笑不得，绝望谈不上，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深陷在那种情绪里，挺过来了就产生了抗体，他只是想骂脏话。</p>

过了半晌，朝简抿着的唇间蹦出一句：“顺其自然。”</p>

陈仰无声地叹气，这四个字他不止一次听朝简说了，回回都是在他摊出一肚子疑惑的时候。</p>

想要做到顺其自然，没有一定的境界是不行的。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小老百姓。</p>

陈仰使劲搓脸，试图把意识从疲意手中解救出来，他将脸搓得发疼发烫，总算彻底清明了起来。</p>

“你真的从来都不好奇你的黑户身份吗？” 陈仰转头看朝简，视线里是他直挺的鼻梁。</p>

朝简眉头都没动：“不好奇。”</p>

“黑户是不受规则掌控的吧，那你岂不是可以选择不进任务世界？”陈仰随意地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p>

朝简第一次进任务世界是受他牵连。之后他们同居，朝简一直都和他一起做任务。</p>

如果他们分开，朝简是不是就不会再进任务世界？</p>

陈仰坐不住地站了起来，他脚步一转，人从旁边走到了朝简跟前，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笃定的语气。</p>

朝简低头捏着奶片，像是没听见他的话。</p>

“要不我们试试分居……”陈仰觉得用词不对，他换了一个，“分开？”</p>

陈仰懵了：“……那好吧。”</p>

“我是为了你好。”陈仰从背包里翻出烟，想起这是医院，他又把烟塞回去，烦躁地来回走动，“谁都想摆脱任务，没有人不想。”</p>

朝简还是没抬眼，他面无表情地轻嗤了一声：“你是我爸还是我妈，我要你为我好？”</p>

陈仰一口老血冲到了嗓子眼。他这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监急？明知搭档给他的感觉是天生就适合任务世界，他还操这个心。</p>

“不要在我面前晃。”朝简抓住陈仰的衣角，“很烦。”</p>

“你松手。”陈仰捡起被朝简砸到墙边的奶片，撕开包装，将淡甜的粉末倒进嘴里，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说了一句：“真羡慕你的心态。”</p>

“吃药吃的。”朝简说，“我以前的心态很差。”</p>

陈仰一愣：“多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