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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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去S大拿陈西双的卡。”</p>

陈仰打方向盘：“S大我以前去过, 那学校的后街算是青城排得上榜的名地，有家店的鸭血粉丝很好吃，现在不知道还在不……”</p>

他的话声倏然一顿。</p>

不对, 陈西双不存在了，S大就不会有他这个人。</p>

哪还有卡。</p>

陈仰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少年。</p>

朝简划着手机：“想去就去。”</p>

“那我们去看看。”陈仰舒口气，他想知道有没有人换一个名字顶替陈西双。</p>

车开出小区，穿过老街, 路况渐渐开阔。</p>

陈仰在清亮的导航声里前往S大, 回响老集村的一切，他依然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p>

最后的清算人均额, 是他目前为止经历的最惊心动魄的一环, 心跳一会骤停，一会剧烈跳动, 一上一下的, 吃不消。</p>

三天的收入决定生死。</p>

陈西双就算没被姜人缠上也活不了，他只赚了200出头，不是卡在王小蓓那一节，就是卡在王宽友那一节，走不到最后。</p>

陈仰又想到了新人钱秦, 抛开他的处事作风不谈, 他们能避开第三次拜祖, 是对方发现了漏洞。</p>

要是避不开，以规则的尿性，姜大抽到空签的可能性为零，卖掉族产的人会有很多。</p>

人数大幅度缩减，人均额会增长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他们所有人都活不成。</p>

每个死局背后都藏着一条生路。</p>

所谓的规则中的规则。</p>

陈仰不喜欢密室逃脱类项目，上学时期一次都没玩过，解密不是他擅长的环节，脑阔疼。</p>

多亏了搭档。</p>

对方每次有线索都不会直接告诉他，而是让他自己去搜寻。</p>

顶多就是在他犯迷糊，走错路的时候及时把他拖回来，给出提示，引导。</p>

不直接给学生甩答案的……都是好老师。</p>

陈仰咬着牙想。</p>

.</p>

车停在十字路口，陈仰捏了捏腕部，趴在方向盘上看行人过马路。</p>

任务世界有规则，规律，秩序，现实世界也有。</p>

“你说会不会我们每次进的任务地都是同一个世界背景，只是分布在不同地区。”</p>

陈仰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摸到身份号。</p>

要是任务期间能去任务地以外的地方就好了，说不定能找到线索。</p>

陈仰冷不丁想起了火车站那本杂志里的三连桥，那里面有个地方是现实世界的三连桥没有的。</p>

任务世界跟现实世界是什么关系呢……</p>

“叭——”</p>

车喇叭声打断了陈仰的思绪，他启动车子离开，余光往旁边的少年身上扫了扫，对方全程都在刷手机。</p>

某些话题怎么都聊不开。</p>

少年心里的那扇门关得太紧，现在渐渐的有了松动的迹象，只不过打开的速度却出奇的缓慢，不像陈仰，门上的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控制不住的往外敞，合都合不上。</p>

有几次他差点说出身份号的事。</p>

好在这种不科学的现象仅限于出现在搭档面前，对着其他人不会这样。</p>

陈仰啪嗒啪嗒敲着方向盘，细想起来，他跟身边人单独在一块的时候，话都多了。</p>

跟别人就没有那么多想说的话。</p>

“好好开车。”</p>

耳边的低喝声突如其来，陈仰的脸上露出想心思被抓包的心虚，他清咳道：“开着呢。”</p>

朝简冷嗤。</p>

陈仰有种带孩子出来玩的感觉，他不自觉的抓几个奶片丢过去：“马上就要到了。”</p>

“开车的时候不要想事情，不要走神。”朝简数着奶片，他说，“危险。”</p>

陈仰抿了下嘴角：“我知道，我不会再那样了。”</p>

飘满清冽气息的车里静了下来，直到车开进S大，陈仰才开口。</p>

“我去找人问一下化学系的宿舍楼在哪边。”</p>

陈仰下了车，不放心的扒在车窗边叮嘱了一句：“你别下来了，我一会就回来。”</p>

说出后半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瞳孔隐隐缩了一下。</p>

“一会就回来”稀松平常的几个字，一句话，往往都是顺嘴说出来的。</p>

可它也是承诺。</p>

很多时候这个承诺是最后的告别。</p>

那个说一会就回来的人，再也没有回来。</p>

.</p>

陈仰问到答案回车上，敏感的发觉车里的气压太低了，他看向处于寒流中心的少年。</p>

“怎么了？”</p>

少年在发呆，满身死寂。</p>

陈仰倾身过去，关心的问：“朝简？”</p>

少年半垂的眼皮抬了抬，阴暗湿冷的目光定在他脸上，没有表情没有反应。</p>

“回来了啊。”</p>

陈仰有一段时间没见少年这么反常了，他咽了咽口水问：“你没事吧？”</p>

朝简捏着药瓶的手指一松：“没事。”</p>

陈仰看了眼少年手里的药瓶，没再多问的开车去宿舍楼。</p>

.</p>

陈西双住在605。</p>

陈仰很顺利的敲开了门，笑着问道：“同学你好，请问陈西双在吗？”</p>

男生一脸懵逼：“找错了吧，605没这号人。”</p>

这个发展在陈仰预料之中，他摆出疑惑的表情：“没有吗？耳东陈，东南西北的西，双双对对的双。”</p>

男生摇头。</p>

陈仰说：“化学系的男生宿舍楼还有其他栋吗？”</p>

男生的脾气很好的样子，没有丝毫不耐烦：“没有，就这一栋，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在505？或者603604？”</p>

“诶，不是，603604都是跟我一个班的，我们班没有陈西双。”</p>

陈仰转过脸看朝简，一副“怎么会这样”的茫然。</p>

男生瞧了瞧帅哥身后那位，个子好高啊卧槽，哪个学校的？脸被口罩挡住了，腿残了一条，怎么还看起来这么叼。</p>

陈仰说：“同学，我们确定没找错，就是605。”</p>

“那就奇了怪了，我是真没听过陈西双这名字，我们宿舍就三个人，都在呢，不信你问问他们。”</p>

男生扭头就是一嗓子：“老二，老三，出来接客……”</p>

话说一半来了个急刹车，男生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他疼得捂住嘴“嘶”了声：“不好意思啊，我这跟两个哥们闹着玩呢，习惯了。”</p>

陈仰理解的笑笑。</p>

男生一颗心骚动得怦怦跳，这哥哥好温柔，笑起来更是帅断腿，难道我的爱情鸟它……</p>

一道阴鸷的目光投来。</p>

长得还不错的男生挑了挑眉，血气方刚的对上，眼里有挑衅跟不屑。</p>

朝简搭着拐杖，抬手拉下口罩。</p>

男生：“……”</p>

输了。</p>

可怜的爱情鸟，刚飞过来就啪唧一下摔死了。</p>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p>

.</p>

宿舍另外两人在劈里啪啦敲键盘，没空出来，那男生把门全打开了，让陈仰自己看。</p>

陈仰顺势往里面望了望，视线锁定靠着门口的那张床上铺。</p>

按照陈西双所说，那是他的床。</p>

现在那上面都是杂物。</p>

陈仰找到陈西双的电脑桌，发现柜子门跟抽屉都是开着的，里面也是杂物，乱七八糟的塞得很满。</p>

整个宿舍只有三个人生活的痕迹。</p>

陈西双死在任务世界，没有谁换个名字顶替他现实世界的人生。</p>

这和武玉说的任务者的结局一样，她没有隐瞒什么。</p>

陈仰抱歉道：“那可能真的是我弄错了。”</p>

“没事。”男生倚着宿舍门，“陈西双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要不你把你的电话给我，等我打听出结果了就联系你。”</p>

陈仰说不用了，他转身朝楼道口方向走，手拉着朝简。</p>

后面传来男生的大喊：“我可以帮你在校内上面发帖子问问！”</p>

陈仰脚步顿了顿。</p>

算了，就算找到了陈西双，那也只是同名同姓。</p>

男生追了上来，热忱道：“帅哥，你弟弟能下楼吗？要不要我给驼下去？”</p>

陈仰看了看他，又去看朝简。</p>

两人差不多年纪，一个活力四射青春飞扬，另一个是一潭死水，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露出一点少年感。</p>

见朝简要拄拐下楼，陈仰立即把他拉住。</p>

上山容易，下山难，摔下去不得了。</p>

男生睁眼说瞎话：“蛮喜欢的，刺激。”</p>

“那类游戏可以多玩玩，悬疑片，恐怖片，血腥暴力的，也都可以看看，总比没看过要好。”</p>

陈仰的自言自语声在楼道里响着。</p>

男生不明所以的抓抓头，怪人。</p>

唔，逃生类的游戏好玩吗？回去找个下载了玩玩。</p>

.</p>

不多时，S大后街的一家小门脸里面，陈仰跟朝简面对面坐着，中间是瓶瓶罐罐的调料，筷子筒，纸巾盒，菜单，以及两杯水。</p>

陈仰说：“我没什么胃口，你呢？”</p>

“没有。”</p>

陈仰：“……那你要我带你来这里干什么？”</p>

朝简：“点一碗。”</p>

陈仰招手喊店员过来：“我们要一份鸭血粉丝。”</p>

店员停下擦桌子的动作，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一份？”</p>

陈仰：“昂。”</p>

店员把两杯水放回原处：“大碗的，还是小碗的？”</p>

陈仰问朝简：“你说呢？”</p>

朝简：“大碗。”</p>

陈仰朝傻愣着的店员看去。</p>

店员扬声喊：“大碗的鸭血粉丝，一份！”</p>

这一声出去，店里的其他人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正在吃的，等着吃的，吃完了唠嗑的，全部把脖子扭向陈仰跟朝简。</p>

陈仰莫名其妙。</p>

朝简把手机给他：“新游戏，密室逃脱。”</p>

陈仰的注意力顿时被拖跑了。</p>

.</p>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仰路上还想密室逃生，现在就操控小人在密室里找钥匙。</p>

密室乍一看一览无遗，钥匙很好找。</p>

都是套路。</p>

鸭血粉丝上来了，陈仰还在密室里打转，脑细胞成群结队的自杀。</p>

“这游戏是不是有bug？”陈仰玩得焦头烂额。</p>

朝简摘下口罩放一边，多道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视若无睹的掰开一次性筷子，第一步是拨掉粉丝上面的一坨香菜。</p>

第二步是挑花生米，挑好了放角落里堆着。</p>

不好吃的拨掉，好吃的先放着，留到最后慢慢吃。</p>

陈仰的意志死在了密室里，错过了朝简的小孩子心性，他按着手机键操控小人在密室里躺尸。</p>

“钥匙能藏哪呢，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除了bug我想不出别的可能。”</p>

朝简慢悠悠道：“我在五秒内找到的钥匙。”</p>

陈仰：“……”</p>

“看来是我脸丑。”陈仰说。</p>

朝简的眉头一皱：“蠢就是蠢，别把锅丢给你的脸。”</p>

陈仰愣了愣，一时兴起的好奇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丑八怪吗？”</p>

朝简低头吃起粉丝。</p>

等了会没等到答案，陈仰知道这个话题就这么腰斩了，他撇撇嘴，八成也是。</p>

对这位少年来说，全世界都是丑八怪，他怎么可能例外。</p>

.</p>

朝老师不会直接说出钥匙藏匿点，只是告诉蠢学生，游戏没bug，是你的脑子有。</p>

陈仰趴在了桌上，没有bug，等于是把他的后路堵死了，他失去了偷懒跟借口，抱着生死逃亡的心态重新搜查。</p>

这次没多久就通关了。</p>

书桌上放着一大捧玫瑰花，陈仰刚开始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点了，却漏掉了卷起来的叶子。</p>

药匙就藏在里面。</p>

很袖珍。</p>

果然不管是游戏，还是任务世界，制定者都喜欢玩弄大家的固定思维，把线索藏在容易忽略的地方。</p>

陈仰打开密室的门，迎接他的是一个新密室，俄罗斯套娃一样，他透过小人的视角四处扫寻：“总共要过几关才能结束？”</p>

朝简：“十七关。”</p>

陈仰默默把手机放到了他面前。</p>

打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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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店里的人，陈仰都有点没眼看。</p>

“你这么个吃法，太阳下山的时候，我们还在这里。”</p>

朝简把筷子一放：“打包。”</p>

陈仰：“……”</p>

他小声说：“你是吃不下，还是不舍得吃？”</p>

没有回应。</p>

陈仰拿这个跟妹妹一样大的搭档没辙，很日常的话题都不接，太难琢磨。</p>

那份没吃完的鸭血粉丝最终还是被拎出小店，带回了车上。</p>

陈仰拧开矿泉水喝两口，陈西双被清除，宿舍抽屉里的卡也跟着没了，他的执念是让爷爷奶奶安享晚年。</p>

现在怎么办？</p>

陈仰想了想自己的积蓄，耳边响起少年的声音。</p>

“要给多少？”他问。</p>

陈仰被问住了，陈西双只说卡里有一笔钱是他打工攒的，没说有多少。</p>

朝简说：“二十万，够吗？”</p>

“……”陈仰按眉心，“两万我都怕老人家不要。”</p>

“我们两个陌生人给他们送钱，这太奇怪了，换成我们也不敢收。”</p>

不是哪个老年人都是坏人变老了，喜欢占便宜。</p>

“去了再说。”朝简扔给他一物。</p>

陈仰垂头一看，是张卡，黑色的，他脱口而出道：“不限额？”</p>

“别想了，密码是012322。”朝简揭开一次性饭盒的盖子，继续吃他的粉丝。</p>

陈仰透过车窗往外面瞧瞧，见不远处有ATM，他说道：“我去取三万块钱。”</p>

朝简咬断粉丝：“取十万，剩下七万放家里。”</p>

“放家里干什么，”陈仰不解的说，“生活费都用手机支付了。”</p>

朝简说：“不花，放抽屉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