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九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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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防水怎么了？</p>

季维一头雾水正想点头, 可想到陆慎行上一句话，他立马电光火石般……懂了。</p>

他关掉手机后，全身的温度也没有丝毫要减退的痕迹。</p>

他洗完澡, 脸颊上依然一片薄薄的绯红。</p>

他走上床, 把头蒙在被子里。</p>

过了一会儿，他才拨通视频, 很没底气地说：“我手机……不防水。”</p>

男人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翻着剧本，听到他的话抬眸, 温柔地没有拆穿他：“那是哥哥记错了。”</p>

季维松了口气。</p>

接下来的话题都很日常，陆慎行问他上课累不累, 有没有按时去宋教授那儿, 甚至每天吃了什么……</p>

简直把他当成了需要被人好好照顾的小孩子，他忍不住小声地说：“我已经十九了。”</p>

可以好好照顾自己。</p>

不用太担心他。</p>

“知道。”男人望着他，顿了顿说道, “可还是小朋友。”</p>

“我的小朋友。”</p>

所以需要关心，需要照顾。</p>

即便咫尺千里。</p>

一字一句像是敲击在他心上。</p>

安静的房间里，心跳声绵延不绝。</p>

季维捂住心口的位置, 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p>

他当天晚上失眠了。</p>

好想陆慎行。</p>

他下床打开日记本，在本子上一笔一画地写下。</p>

——第四天, 有点失眠。</p>

然后, 合上了本子。</p>

*</p>

林逸秋葬礼那天是一个雨天。</p>

前来吊唁的大部分都是上层名流, 以及林逸秋教过的学生。</p>

“哎，林老多好的一个人啊。”</p>

“不争不抢的。”</p>

“资助了很多穷学生, 可惜了。”</p>

“到头来还被自己的学生卷进洗｜钱里去，像林老这样清高的人应该受不了别人的怀疑吧，所以才宁愿自杀。”</p>

客人们皆是一身黑衣, 依次在林逸秋的灵堂前鞠躬。</p>

压抑肃穆的环境太能感染一个人了，不管来者到底有几分真心，在灵堂之中不免都红了眼眶。</p>

“林以山还没来吗？”</p>

林以深身着丧服，跪坐在灵堂。</p>

秘书也是黑衣打扮，低声说道：“应该不会来了。”</p>

“不来也好。”</p>

林以深还真怕他这位弟弟沉着张脸来，让人看林家的笑话，虽说如今的林家骨肉相残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可毕竟是长辈溘逝，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p>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牵着小女孩的手走进了灵堂。</p>

“你怎么来了？”</p>

林以深惊讶地站起来，秘书忙走上前递过孝服。</p>

林以山没接。</p>

周围的宾客已经开始喧哗。</p>

“他怎么穿的红衣？”</p>

“这不是对死者大不敬吗，得有多大的仇啊。”</p>

“林家的水深啊。”</p>

林以山环顾了一圈灵堂，目光落到挽联上。</p>

——素车有客悲元伯，绝调无人继广陵。</p>

他开口，满座宾客皆心惊。</p>

“要我披麻戴孝，他配吗？”</p>

林以山走上前，摘下挽联。</p>

撕掉了。</p>

“赶紧带他走，别让他在葬礼上发疯。”林以深气得指着林以山的手都在颤抖，显然是气坏了。</p>

可林以山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还带了自己的人。</p>

没人能近他身。</p>

“我发疯？我也要像叶朗那样被发疯吗？”林以山缓缓说道，“我的亲叔叔林逸秋才是最大的疯子，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p>

“我知道什么？”</p>

林以深皱了皱眉。</p>

“爷爷去世的时候，除了信托基金没有分给林逸秋任何财产，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他，你没有想过吗？”</p>

你想不出来我告诉你，因为他做了错事，囚禁了叶朗，害死了我姐姐。”</p>

举众哗然。</p>

“凶手不是林以山吗？”</p>

“他自己都承认了。”</p>

“是想把脏水泼给一个死人吗？”</p>

林以山依然在继续地说着：“我那时才十六岁，旁观了整个经过，他是怎么在我姐姐的车上做手脚，除了我还有医院的护士看到了，她的名字叫做聂洁。”</p>

他忽然脱下了上衣，露出一道可怖的伤疤：“如果不是林逸秋软禁了苑苑，我怎么会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甚至想要自己的命？已经是五十年的案子了，谁又能证明我有罪？”</p>

“苑苑是这样吗？”</p>

林以深问向女孩儿。</p>

女孩儿怯怯地点头：“他不让我走，不让我见爸爸。”</p>

“你不能侮辱老师！”</p>

眼见不少人信了，一个受林逸秋资助过的学生站出来指责：“口说无凭，我们凭什么信你，信一个在亲叔叔葬礼上闹事的疯子？更何况老师的右手被叶朗刺伤，根本无法精细操作。”</p>

几个学生都义愤填膺，只除了一个人。</p>

“够了。”</p>

那个人在林逸秋的遗像上放了一束白菊。</p>

“老师离世的最后时光是你陪伴的，你也觉得很可笑吧？”</p>

“为什么亲侄子会对自己的叔叔有这么大的恶意呢？”</p>

“你快为老师说句话吧。”</p>

那人只是放下花，过了一阵才开口：“老师的手没有伤。”</p>

“我亲眼看到他画了一副画，等我再回去时看到的就是一具烧焦的尸体了。”他闭了闭眼，显然是在挣扎。</p>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一个长达五十年的谎言，让叶朗活在刺伤恩师的唾骂下，从中国颠沛流离到俄罗斯。”</p>

“他对我有恩，所以我不想猜测。”</p>

“但良知让我不能保持沉默。”</p>

他转身离开了灵堂。</p>

剩下的几个学生仍在据理力争，可当林以山拿出林逸秋的日记本时，他们看到日记本上熟悉的笔记再也没说话，纷纷沉默地离开了，其中一个学生在离开前还拿走了摆在灵堂上的花。</p>

客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议论。</p>

“知人知面不知心，连他的学生都厌恶了，没想到林逸秋是这种人。”</p>

“谁能想到？”</p>

“当时我还奇怪呢，林以山怎么说自杀就自杀，出院后警方调查后也没起诉什么的。”</p>

真正引起全网讨论的是一篇新闻报道。</p>

撰稿人采访了林以山、聂洁以及方局长的家人，只是简单的陈述。</p>

可明眼人就能看出隐藏在只言片语里的联系，有心人甚至扒出了之前林以山的视频，一帧一帧地分析微表情，得出的结论是无比心惊的。</p>

【杏花酒】按聂洁的话，方局长约好和她在渝城见面，谁知道方局长在火车站遇害，妈耶不是我阴谋论，没人觉得这也太巧了吗？</p>

【冷吃兔】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觉得，方老局长太可惜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追寻真相，林逸秋真的细思极恐</p>

【麻辣小龙虾】还有还有！之前林以山那个视频，刀是他递过去的！重看一次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p>

【鲸鱼岛】看得我睡不着觉了，一个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受人敬仰了这么多年，而叶朗颠沛流离异国他乡直至死亡，他对叶朗是不像单纯的恨，可又不是爱</p>

【娃哈哈】他就是个变态吧，隐藏在人群中衣冠楚楚的变态</p>

不过可惜的是，林以山接受完采访的当天，就死于车祸。</p>

一个美术馆的清洁工看着报纸，林家一连两人离世，参加完峰会的林以深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p>

他把报纸扔进了垃圾桶，认真打扫一楼。</p>

他抬头望向二楼。</p>

——那是叶朗的画展。</p>

他扫得更仔细了。</p>

*</p>

林以山的葬礼没有邀请季维，他们只是从燕城接走了苑苑。</p>

但季维还是送去了一个花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