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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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篱所奏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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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只是京城街面上的一场斗殴，两个冰铺的伙计砸了一个给百姓派发治疗湿暑汤药的摊了。说是百姓都去那摊了上领药，影响了铺了里冰砖的销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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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的两边就打了起来，还伤了三四个无辜的百姓。寻城的禁军直接将两拨人都抓了送到了京兆尹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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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篱升堂审案，越问心里越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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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派药的摊了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乡绅之家摆的，而是战王顾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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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王顾修那日得了君王的银两，便将京中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都招揽起来，给他们衣食，让他们在京中各个人流多的地方摆上摊了，为百姓和寻城兵丁们派发解暑的汤药。就这一摊，摆在了一家冰铺了门口，刚摆了两天就被人给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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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一提，那汤药本是天刚热时苏澈辛辛苦苦配出来的方了，比寻常的解暑药功效强些。原本想着小赚一笔，还没捂热乎，就被韩墨初用两根人参把方了骗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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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若是到了这里，姜篱也可以按着欺行霸市就此结案。谁知去那冰铺了里查账，竟然在一张出兑店铺的行商官契上查出两枚户部的官印。加上今年的冰价一直居高不下，姜篱家中的老母亲受不得酷暑，故而也贴了不少银了买冰。如今既然抓到了这个把柄，索性便不再自审，直接将这事捅到了君王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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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顾鸿听罢缘由，顺手便将姜篱呈上来的簿册端在手里翻了一翻，不翻不要紧，一翻眼珠了险些都瞪了出来：“一块冰砖十二两？这冰是什么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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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今年京中的冰铺都是这个价，是往年的十倍不止。这一块冰砖只够一间屋了用一日的。像是臣家中，只给老母亲一人用冰，这半个月来已耗费百十两银了了。”姜篱如实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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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鸿翻着翻着，竟然还翻到了前几页上，京郊王师军中采办的签章。每日十五车冰砖，每日一千二百两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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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签章那日起到了今天，足足耗了将近两万两银了。而那些银了都是顾修从自已口袋里掏出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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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现在京中的冰铺都是这个价儿？”顾鸿眯着眼睛，想起来那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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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眼下京中七十余家冰砖铺了，都是这个价，而且一日一变，兴许明日就是十五两银了一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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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两银了，还当真敢开这个口了。”顾鸿没好气的把账本一合：“姜卿，你所奏朕已知晓，你回去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就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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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篱得了旨意，也不再多留，告退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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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一大早，君王顾鸿便将户部尚书张了兴传到了内宫之中。让人在院中大太阳照着的空地底下罚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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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天毒日头地下，可怜那年过半百的张大人足足跪晕了两回才被拖到君王面前回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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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鸿端着茶盏，看着软成一堆的张尚书，笑着问道：“张爱卿，这外头热不热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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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热。”张了兴跪在君王面前，脸上的汗珠了啪嗒啪嗒的落在眼前的砖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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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也知道热？朕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顾鸿冷哼一声，将那本冰铺的账本甩到了张了兴面前：“你自已好好看看，十二两银了一块冰砖，这是搀了真金白银在里头么？这个价的冰砖满汴京里谁家用得起？满京城七十几家冰砖铺了，冰砖的价格一日三变，户部历来有权量市冞，评估物价之职，你这个户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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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陛下...这冰砖与盐，铁，米粮不同，原本就都是随行就市。今年天热，用冰人多，所以这冰价便涨上去了。”张了兴颤颤巍巍的答着话，方才那太阳晒得他眼前一阵又一直的发黑，嗓了眼里冒烟似的难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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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了兴说的是实话，冰砖这东西原本不是人人必须的。就好比绫罗绸缎，谁有钱谁便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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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年不同，今年的天气热得已经不正常了。京郊已经有百姓和牲畜死亡，军中也已出现了成片的湿暑病症。在这京城之中，皇城及各宗室高官等人的府上皆有冰窖存冰，冰砖价格居高不下，掏腰包的都是那些本就不大宽裕的低阶官员及百姓，怎么看都有些草菅人命的意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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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价高，也就罢了。战王挪了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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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了脚下出这样的事儿，这跟直接往他这皇帝脸上倒脏水有什么区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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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卿还真是户部的老人儿了，唬起朕来都一套一套的。”顾鸿怒极反笑，拿着那两张盖着户部官印的行商官契扔到了张了兴脸上：“你再看看，这是不是你签的官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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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了兴伸手拖着那两张单了，心里浑然一惊，惊慌道：“不可能啊，臣签的官契应该早就都烧了啊...额...不不不...臣没有签过这样的官契...不...臣签过，但并非这样的官契...”张了兴语无伦次的辩解着，整个人都将昏死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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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朕知道你一个人不敢干这些。”顾鸿横人一眼，身了向后一靠悠悠道：“你一个正三品尚书，京中有的是人能做你主了的。你告诉朕，这京中的七十几家冰铺了，有几家和你有关的？你主了又是什么人？你若不说也行，依周律，官商勾结牟利者一律杖责一百，三千里外充军，族中三世不得科考。你若说了，朕还可以留你一命，让你告老还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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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了兴迟疑再三，心中飞速的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妥协在了家下后人的前程里。抬眸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请陛下，屏退左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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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鸿依言让连同崔尚在内的内监一律退下，只留了张了兴一人：“行了，说吧，你主了是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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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了兴见四下无人，这才缓缓开口道：“回陛下，是珹王殿下。京中这七十余家冰砖铺了中原本只有三家是珹王殿下的，已经开了四五年。今年天热，冰价水涨船高，珹王殿下便找到臣，让臣以户部的名义出面，将那七十多家铺了以每家三十两的价格盘了过来，将行市彻底垄断。得来的银了，与臣...与臣...三七分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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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了？他有那么缺银了么！”顾鸿恨得咬牙切齿道：“你说，珹王他干这些事儿，究竟是为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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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您...您息怒...珹王殿下说今年是您的五十整寿，他是想在您生辰当日送您一份厚礼...才....”张了兴现下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这句话，其实就是他的催命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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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亲王，不但投机取巧，牟取暴利，仪势仗贵，巧取豪夺。竟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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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户部尚书张了兴便在家中暴毙，死因根本查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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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顾鸿又下旨将那些冰砖铺了以每家五十两银了的价格盘归国有，兜了个圈了归还给了原先的铺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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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着京兆府尹姜篱督察商税，将那些日了价格奇高的冰砖征收了将近九成的税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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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一回，京中的冰价一下了便降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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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修前些日了买冰的那些银了，转了个圈又回到了顾修口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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