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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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好寂寞。</p>

好悲伤。</p>

妖怪很早就在这家宅邸了。</p>

她曾经是某个人的式神, 服侍的除妖师去世。与某些非要带着妖怪一同存亡的除妖师不同，她被分配的除妖师就像是家族中的异类，在临去前解放了所有的妖怪。</p>

对方生前没有儿女，亲近除妖师的妖怪们也没有了寄托。</p>

妖怪便逗留在对方曾经居住的宅邸里, 与孤独寂寞相伴。</p>

人类的生命太多短暂, 与人的交集让妖怪感受到如镜花水月一般的短暂的快乐, 如果投入太多感情, 那将使用过于漫长的时间，才能渐渐让悲伤逝去。</p>

很快宅邸里搬来的新的人。</p>

那是对刚拥有了女儿的新婚夫妇。</p>

小女孩很可爱, 让妖怪想起了除妖师年幼的模样。</p>

她是被对方家族抓住沦为式神, 契印有对妖怪不利的种种限制，连一丝不敬的念头都不能拥有。</p>

但此刻她也不再有本该存在的怨恨。</p>

只因她的除妖师在分配到她的时候可高兴了，像是获得了什么宝物, 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除了纯粹的欣喜以外, 别的什么都没有。</p>

除妖师的能力不强，可相当珍惜式神。</p>

也从来没有使用过那些令人不快的术式。</p>

这一直持续到除妖师岁数已尽, 自然逝去。</p>

人类的幼崽很可爱, 妖怪突然有了新的消遣，她日日夜夜围观着才三四岁的小女孩, 即使女孩看不见她。</p>

由于父母很忙, 女孩能一个人对着玩具玩的很愉快。</p>

妖怪有时候也会装作风，用妖力推动玩具，来让小女孩笑起来。</p>

孩子总是敏锐的，虽然看不见，但有时候小女孩被父母抱在怀里时，妖怪靠近, 她就会朝在他人眼中没人的地方要抱抱。</p>

这座宅邸很大，夫妇在屋子里办了聚会。</p>

妖怪见到人类除妖师，便特地远离了些，在别墅的围墙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p>

可没多久，她听见了呼救声。</p>

是已经随着时间逐渐长大，已经有六七岁的小女孩的声音。</p>

别墅内有水池，女孩一向讨厌水，这回却不知怎的落在了水中。等到妖怪赶到的时候，她的呼救没人注意，正失去力气向水下沉去。</p>

妖怪救起了女孩，同时也被人类发现。</p>

一个浑身上下都让她不快的男人束缚住了她，那人就像她曾经厌恶的大多除妖师……不，甚至比那些人类更加糟糕，全身都充满了邪恶的气息。</p>

“不用担心，妖怪已经抓到，你们以后不会再受到灾难了。”</p>

女孩被母亲抱在怀里意识模糊，她一直盯着妖怪的位置，仿佛她好像突然能看见，想向那边伸出手，想要过去。然而她的母亲抱着她毫不犹豫的带她回屋。最终，女孩就算分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过去，只是没做到之后，觉得很难受，很难受。</p>

妖怪被用来实验邪恶的术式。</p>

分明答应那家人不再受到灾难，却几番破坏妖怪的理智让妖怪发狂，将她放到了那家人家中。</p>

“真是抱歉，看来你们被妖怪盯上报复了，很难办啊，她的实力越来越强了，就算是我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如果还要除妖的话，”邪术师伸手两个指头搓了搓，做出大众手势，“需要加点价。”</p>

可恶，可恶的人类。</p>

妖怪浑身没有力气，她无声的低喘着，突然想起曾经被除妖师们抓住的时候，跟此刻好像没什么差别。</p>

只是她被分配到了一个好的除妖师。</p>

只是她喜欢人类。</p>

所以她没有染上怨恨，所以她平和又美丽。</p>

不过似乎是怨气越来越重，只要在她身边就会沾上霉运，邪术师也接连着道几次，最后开发出了一个新的业务。</p>

利用她的怨恨，利用她无法控制的妖力，将她困在人的身上，带给那些人厄运。</p>

邪术师起初还嫌弃不够狠，后来发现妖怪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才肯罢休。</p>

黑暗。</p>

混沌。</p>

妖怪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p>

她只是一个劲一个劲的发泄。</p>

将痛苦，悲伤，绝望，怨恨，不留余地的往外倾泻，这些好像没有尽头，周而复始，无穷无尽。</p>

就在自我都将要泯灭，是一丝光，只有星点却强烈的照到了她正痛苦不堪的心上。</p>

“是什么让你如此痛苦？”</p>

妖怪这才发现，在少年对她说出这句话之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少年就没有借助任何工具，让温和宁静的歌声回荡在她的身边。</p>

少年嗓音轻哼。</p>

“远处传来阵阵祭典的声音，我曾以为没有关系，也没有很想见到的分界线。”</p>

歌声中倾述着只为短暂的相遇而满足，眷恋却又不曾痛苦。</p>

……</p>

“即时终将离开，记忆中的，那份温暖一直一直，不能忘记啊——”</p>

少年一直将歌哼到了最后。</p>

他坐在卧室外的阳台围栏边缘，沉浸在歌的尾音，闭着双目迎着风，任由它们将未尽的歌带向远处。</p>

夕阳温柔的在他身上披上一层金纱。</p>

黑雾样的妖怪从男人身上脱离，她向少年凑近，却顿在了三米外。</p>

好痛苦，好难受，好温暖，好想靠近。</p>

可是……会伤害到他。</p>

微弱的理智回笼，在黑雾下的妖怪，谁也看不见的无声落下泪来。</p>

像是被轻柔的火焰碰伤，藏在黑雾下都觉得自己不堪，妖怪退缩了，她想躲到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p>

“……你想去哪里？”</p>

少年回过头，像能看见她一样……不，妖怪清晰的看见了自己在少年眼中的倒映。</p>

这个人类的孩子确实能够看见她。</p>

歌声结束后，那些负面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将她浸泡在恐惧绝望怨恨之中，仅剩的理智让她自觉不能跟人相处，正要不顾少年话语的离开。</p>

却看到少年朝她伸出手。</p>

“你没有能回去的地方对吧？”温和的少年向她邀请，“要到我的身上来吗？”</p>

为什么？</p>

才不要。</p>

你也会像那些人一样……被我……</p>

“我现在只有一个人。”</p>

白色的小鸟从屋檐上飞到少年的肩膀，毛绒绒的蹭了蹭对方的脖颈，少年的手一直伸着。</p>

他放缓了语气，眼神专注，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期待与认真。</p>

“你愿意来陪我吗？”</p>

黑雾下的妖怪沉默了。</p>

“……”</p>

时隔了那么久那么久，她几近要不会说话，却还是艰难的，拖着有些干涩的嗓子开口，断断续续的说。</p>

“只要……我在，你就会觉得痛苦，就算这样，你也确定……”要我陪吗？</p>

她话还未说完，说道最后犹豫了。</p>

可少年笑了，笑得宛若背后那美丽的天空一样包容。空中忽然起了一阵风，吹掉了旁边树上摇摇欲坠挂着的几片枯叶。</p>

“不会痛苦的。”</p>

我不会觉得痛苦。</p>

“我向你保证。”</p>

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p>

妖怪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渴望的向少年伸出了手。</p>

人与妖怪相握，画面消失在白色的光中。</p>

夏目贵志突然睁开眼。</p>

四周静悄悄的，窗外已经黎明，尽头的天空亮起了薄薄的光亮，却连鸟儿都还未起鸣。</p>

他望着天花板怔然两秒，朝身边望去。</p>

宗近侧睡着，两人被褥靠得很近，于是看得也同样清晰。</p>

那与他相似的眉眼安和，长睫在微光下撒下阴影，茶发柔软的贴合在脸上，身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p>

黑雾包裹着的妖怪似跟梦境中所见一样，区别的地方是此时她身上的雾气已经散去大半，隐约能够看见其中似乎是有着长发的女性模样。</p>

她不言不语，跪坐在宗近的身边，见到夏目贵志的动静，便微微朝少年躬身。</p>

随后贴近宗近，回到了少年的身上。</p>

也就是借着躺着的姿势，夏目贵志才发现，在妖怪消失之后，在宗近左处的锁骨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圆形印纹。</p>

——那是诅咒的痕迹。</p>

其实梦境中的内容他记得不太清晰，只是感觉很悲伤，很悲伤。</p>

夏目贵志记得最清晰的，就是最后妖怪与人的相遇。</p>

如梦幻一般美好。</p>

肥啾一个翻身，从宗近的枕头上滚到了夏目贵志的脸前，距离撞上也就一个拳头的距离，小爪子朝天伸着，啾啾的发出了细微的声音。</p>

“……”</p>

小家伙睡觉的模样很容易让人露出会心一笑，夏目贵志这么做了，之后就着侧躺的姿势闭上了眼睛。</p>

……时间还早，还可以再睡会。</p>

o</p>

昨天回来的时候，宗近就见过藤原夫妇了，两位很温和的长辈对他的到来适应良好，大概是被认为成夏目贵志的兄弟一类。</p>

虽然没听说过夏目还有其他兄弟这事，但藤原塔子还是很热情。</p>

那会稍稍聊了几句，拒绝了对方做吃的的提议，宗近跟夏目贵志对视了几眼，由宗近开口，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话。</p>

“对不起……我有点，怕生。”</p>

宗近脸上带着些热意，他肌肤白皙，在室内的灯光下就看着明显，藤原塔子了然。</p>

“啊啦，贵志君刚到家的时候也这样……没关系，你们两个孩子在上面玩吧，有任何事都可以喊我哦，不要怕麻烦。”藤原塔子露出带着慈祥意味的笑容。</p>

“谢谢您，叨唠了，夜晚请早点休息。”宗近松口气。</p>

他倒也不是无法应付善良又热情的人，只是用着夏目贵志的形象，就算自己做了设定，却不想给任何会让夏目贵志不舒服的情形发生。</p>

哪怕那个温柔的少年并不会介意。</p>

可夏目贵志就算自己没发现，他也是会难过的。</p>

这只是人之常情。</p>

“如果猫咪老师给你添麻烦，请不要留情的一拳打在脑袋上就行了。”</p>

两位少年用早餐时，宗近特地表现得有些拘束，回到房间，夏目贵志拿起书包，对估计要在这附近逗留一段时间的宗近说道。</p>

毕竟猫咪老师自告奋勇要给宗近当导游，夏目贵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p>

“夏目！！”猫咪老师炸毛。</p>

这孩子怎么还教外人怎么对付他，不过，哼，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夏目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