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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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宇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但也被玉罗刹打出了火气和逆反心，他迅速打消了带着徒弟远远避开的念头，决定把热闹看个够。</p>

他倒要瞧瞧, 傲慢小心眼儿爱迁怒的玉罗刹什么时候能赢得妻子的芳心。</p>

三年后, 裴湘和玉罗刹再战。</p>

在战斗的最后一刻, 玉罗刹和裴湘离得非常近, 两人身形交错，气息相连，明明是最暧昧的距离, 却充满了冷厉杀机和森冷防备。</p>

玉罗刹从裴湘的剑法里感受到了决然和无情，那惊虹掣电一般的剑光瞬间照亮了他和她的眼睛。</p>

四目相接, 眼神交汇, 裴湘的表情肃穆而虔诚, 那是她对剑的尊重，对势均力敌的对手的尊重。</p>

尊重，所以不敢有丝毫保留，尊重, 所以要展露全部的实力, 尊重，所以没有牵肠挂肚的私情和百转千回的柔情。</p>

裴湘的剑法很快，快到玉罗刹已经看不清那剑光飞驰的痕迹，裴湘的剑法很锋利，锋利到没有任何羁绊可以阻挡剑刃对鲜血的渴望。</p>

这一瞬间, 玉罗刹真正看懂了裴湘眼底的平静从容，他忽然生出一种苍凉和失落。</p>

——纵然有缘，奈何情浅。</p>

一向自傲自信的玉罗刹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爱的女人, 从来不曾为他动摇和改变过。</p>

她和他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p>

当充满无情杀意的宝剑刺向他的咽喉的时候，玉罗刹不惊不惧却有些悲伤。</p>

他若是不想重伤落败，不想死在裴湘的剑下，就必须忘掉所有的不舍和不忍，必须把她当成完完全全的敌人与对手。</p>

只有毫无保留的杀招，才能让玉罗刹打破此时的劣势危机。</p>

——完完全全的敌人？毫无保留的杀招？</p>

——值得吗？</p>

——亦或者，值得为了一段感情，就让自己狼狈不堪吗？</p>

危险窒息的感觉犹如泰山压顶，玉罗刹心中犹疑，他如同随波逐流的一叶孤舟，在剑浪中飘飘摇摇，宛若回风雪舞。</p>

他的面容和身形渐渐变得模糊，唯有一双深邃眼眸真实而明亮，他紧紧盯着裴湘波澜不惊的面容。</p>

玉罗刹再次询问自己的内心，这样的软弱和回避，真的值得吗？</p>

不伤害她，就此认输，真的值得吗？</p>

几息之间，玉罗刹想了很多，大漠落日和海上朝阳，古道遗迹和亭台楼阁，往昔的征伐杀戮，如今的赫赫权柄，以及，妻儿居住的温馨小院……</p>

他忽而感到异常迷惘。</p>

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愿意死在裴湘的剑下并且毫无遗憾吗？自己真的愿意为了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而放弃武者的荣耀吗？</p>

他当然不愿意！</p>

他当然想要风光无限地畅快活着，他当然喜欢在波谲云诡的权势中运筹帷幄，他当然珍惜自己的生命和荣光。</p>

——那就反击！</p>

——那就不要再迟疑！</p>

——那就斩断身后无形的拉扯……</p>

玉罗刹内力翻涌，游鱼般穿梭在裴湘密集的剑光剑网当中，几个无声起落，他便飘然靠近持剑的对手。</p>

唯一的破绽近在眼前，只要雷霆出击，以伤换伤，危险就会瞬间消弭。</p>

可是……</p>

他真的舍得和裴湘两败俱伤吗？他真的愿意用伤害她的方式挽回败局吗？</p>

他舍不得的。</p>

傲慢冷戾的玉罗刹不想输。</p>

心有眷恋玉罗刹也不想伤害裴湘。</p>

——那该如何？</p>

须臾间的挣扎改变，却比一些人的漫长半生经历还要明晰深刻。</p>

——我不想输，我也不想伤害她。</p>

——那么，就不落败，就不选择血腥反击。</p>

——只要足够强大，我就能得到所有我想要的。</p>

玉罗刹猛地停下飘忽不定的脚步，周身气势渐渐上涨。</p>

——既然不够强，那就变强吧。</p>

——继续，继续，永不停歇……</p>

——我选择的人在迅速强大起来，我也该有与之相匹配的心智和意志。</p>

这一刹那，困扰玉罗刹许久的武功瓶颈，突破！</p>

与此同时，一柄长剑凌空而来，那如虹剑气凛冽磅礴，转瞬间就侵入了玉罗刹的要害方寸之间，对于进攻者来说，胜利近在眼前。</p>

玉罗刹眉目沉凝，他若是想抵挡住这样可怕的一剑，似乎除了两败俱伤的招式外，已经再无其它选择。</p>

然而，刚刚突破了瓶颈的玉罗刹忽然看清楚了很多细节，眼前的人物和风景都变得无比清晰明澈。</p>

只一眼，他就在扑面而来的重重威压中寻找到了唯一的脱身空隙。</p>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p>

裴湘的剑势微微凝滞，玉罗刹的身影似乎已经扭曲消散，谁也不知道他都是如何做到的。只知道在这恢弘一剑气势消减的那一刻，他突兀地出现在了裴湘的身后。</p>

在这样瞬息万变的激烈战斗中，若是让对手出现在了身后，岂不是异常危险？</p>

胜败情势看似即将逆转，这次，玉罗刹占了上风。</p>

然而，裴湘却早已经预料到了这千万分之一的意外变故。</p>

就在玉罗刹消失在她眼前的瞬间，裴湘挥出的刚猛炫目剑意忽而翻涌变幻，诡奇灵动的剑招接踵而来，其间诸多变化，衔接自然，浑然天成。</p>

裴湘回手就挡住了来自身后的袭击。</p>

风静，叶落，天空碧蓝如洗。</p>

玉罗刹的手掌抵在了裴湘的心口处，裴湘的利剑横在了玉罗刹的脖子前。</p>

平局。</p>

“你的轻功悄悄突破了？”玉罗刹的嗓音有些沙哑，眼神复杂专注。</p>

他显然意识到了，在他离开家中的日子里，裴湘没少和李鬼、陆宇两人切磋武艺。</p>

尤其是轻功！啧！</p>

裴湘刚刚使用出的精妙步伐里，有着非常明显的“凤舞九天”和“御风踏浪”这两门绝顶轻功的痕迹。</p>

——“凤舞九天”是陆宇的看家本领之一。</p>

——“御风踏浪”则是李鬼最擅长的轻身功法。</p>

“你刚刚也突破了？”裴湘的语气有些遗憾，她原以为这次能击败玉罗刹的。</p>

“我不想战败受伤，也不想伤害你，不得不变得更强大一些。”</p>

玉罗刹在解释的同时，把抵在裴湘心口的手悄悄变了个位置，改成环抱的姿势。</p>

裴湘有些诧异不解，她晃了晃手中的剑：“放手。”</p>

玉罗刹不仅没有放手，反而向前倾了倾身体，脖子上瞬间就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p>

见此，裴湘迅速撤剑，决定不和“疯子”计较。</p>

“你突破了？那就该回罗刹教了。放心，我今后会教育好星河的，你也可以随时来看儿子。”</p>

玉罗刹眸色晦暗，他想到了自己以前说过的那些武断的蠢话，嗓音有些不自然的僵硬：</p>

“裴湘，我没想离开你。”</p>

裴湘顿了一下，她认真打量着玉罗刹的表情，语气迟疑地给出了“体贴”建议：</p>

“要不……你先找个地方闭一闭关，清一清脑子？”</p>

玉罗刹郁闷低头，堵住了心上人凉薄恼人的红唇。</p>

然后，他就被踹开了。</p>

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家中时，儿子星河正在和邻居陆小凤喝凉丝丝的酸梅汤。</p>

是的，陆蛋蛋此时已经有了大名，就叫做陆小凤。并且，他十分抵触“蛋蛋”“二蛋”这样的乳名，谁喊跟谁急。</p>

星河看到裴湘返回，笑眯眯地扑倒她的怀中，亲昵了一会儿后，又探出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有点严肃的父亲。</p>

玉罗刹目光一软，把星河从裴湘的怀中抱出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p>

“星河，刚刚在做什么？”</p>

“喝甜汤，”星河指着自己的小碗，又揉了揉小肚子：“凉的，只喝了一点点，星河没有偷偷多喝。”</p>

“好孩子。”</p>

玉罗刹在左首的椅子上坐下来，想了想，把儿子放在腿上抱着。</p>

星河有些新奇，他晃悠着小胖腿，探头探脑地瞅了瞅裴湘，又仰头看着玉罗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