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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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 达西已经离开座位绕到裴湘的身旁，他的手覆盖着裴湘的手，他的身影笼罩着裴湘的身影,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眼底暗潮涌动。</p>

裴湘微微仰头, 耳边徘徊着菲茨威廉·达西低沉悦耳的声音, 心神微动。</p>

她抬起另一只手，慢慢捂住菲茨威廉·达西的双眸，感到有轻羽般的触感划过她的掌心, 让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p>

“达西先生。”</p>

“嗯？”</p>

“你这样完美，让我怎么办？”</p>

“露西。”</p>

“什么？”</p>

“你觉得我完美无缺？”</p>

“你不同意？那你认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p>

“我当然称不上完美, 露西。”</p>

达西没有移开裴湘的手, 在黑暗中, 他似乎更容易吐露心中的忐忑：</p>

“我有很多缺点。虽然我一直在尝试着约束自身，尽量培养天性中明亮坦荡的一面，但是，人性中的弱点一直如影随形。</p>

即便我努力多年, 也只是做到尽力克制而已, 并不能彻底摒弃根除，所以……”</p>

裴湘扑哧一笑：“达西先生，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发现你不是完美的绅士后，对你的爱意变得浅淡吗？”</p>

达西似乎眨了眨眼，裴湘感到掌心微痒。</p>

“我担心很多事情, 露西。</p>

我怕你倾心的那位达西先生，其实只是一个过于完美的虚幻影子，鉴于——咱们相识的经历，以及之后的交集。</p>

露西, 你不能否认，有时候，你望着我的目光不仅仅是欣赏爱慕。那里面，还有些向往和赞叹，带着感激之情和不可思议，像是在透过我寻找另外的影子。”</p>

裴湘要开口反驳这个说法，但是达西没有停顿，一股脑儿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惑：</p>

“露西，如果你只是因为咱们初遇时，我对你的周到和慷慨，就把我看成极其仁慈友善之人。抱歉，我想我要让你失望了。</p>

因为准确来说，在我的天性中，有一种不轻易原谅仇敌的报复心，还有些不轻易包容平庸愚蠢的傲慢。</p>

我想，这样严苛冷漠的骄傲性情，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宽容大度……”</p>

裴湘忽然站起身，在达西错愕的眼神中，微微踮起脚，前倾，而后，她毫不犹豫地印上了男人喋喋不休的双唇。</p>

倾诉之声戛然而止！</p>

倏尔，那双大手揽在了裴湘的腰间，牢固坚实，温暖有力，久久不愿意松开。</p>

半晌，呼吸不稳的裴湘推了推达西的胸膛，又推了推。</p>

“达西先生，你现在仍然觉得，我对你的爱慕不够真实吗？”</p>

“……”</p>

“可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向你证明了，因为，这个吻是真实的，是温热的。</p>

而我的语言，总是真假难辨的。</p>

我愿意亲吻面前的你，而不是那个虚幻的影子。”</p>

达西沉默了片刻，而后，他的胸膛微微震动。</p>

裴湘猜想他此刻应该是笑了，但是她的脸蛋儿被按在宽厚的胸膛前，无法抬头看清楚男人的表情。</p>

“露西。”</p>

“我在。”</p>

“刚刚——你太不矜持了！”</p>

男人语带笑意地低叹，气得裴湘抬脚轻踢了他一下。</p>

谁不矜持啦？这完全是倒打一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p>

虽然……是她主动的，但她只是想浅浅地贴一下而已。</p>

达西抱着裴湘转了一圈儿，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才把她重新安置在椅子上。他揉了揉裴湘的头发，让璀璨的金色自他的指缝间流淌而过。</p>

“当初，在格鲁夫庄园，你若是表现出一丝的对威克汉姆的留恋和不舍，我大概都不会乐意把你亲自带到伦敦。”</p>

“可你看在我是‘孕妇’的份上，最后还是出手帮忙了。”</p>

“帮忙的方式有很多种，露西。如果你哭哭啼啼的，自怨自艾，或者对未来充满悲观和无助，我大概只会吩咐仆人好好安顿你。</p>

之后，我会命人把你送到伦敦去，再给你一些钱，给出这样的援助后，我就不会再过多地留意你了。”</p>

——绝对不会同车而行，甚至亲自安排你的住处、关照你的吃穿用度和家人的接受程度。</p>

裴湘同样忆起了那些往事。</p>

她想着两人相遇后，自己得到的各种优厚待遇，忽然产生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p>

“我那时候，真的特别希望你能忽略我，给不给钱无所谓，只需要你‘随意’把我打发走。</p>

我是绝对不想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在去伦敦的一路上，我一直在担心，将来到哪里去弄个小婴儿来糊弄你。”</p>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的达西回想起当初两人相处时的细节，也忍俊不禁。</p>

“所以，你那么急急忙忙地搬了出去，甚至还不惜变卖首饰？</p>

说实话，我一直挺不理解的。因为以你表现出来的性格，不该在没有确切生活来源的时候，就断然拒绝其他人的帮助。</p>

于是，我只能告诉自己，露西夫人自尊心强并且不愿意和我有太多牵扯，所以才做出迅速离开的决定的。</p>

我那时候也忙，从来没有认真琢磨过这里面的违和之处。”</p>

裴湘捉住了一个重点：“达西，你知道我在变卖首饰？”</p>

“嗯，你去的那家珠宝店，是达西家族投资的，我偶尔会在那里给乔治亚娜定制首饰。</p>

你去卖首饰的那天，我恰巧也去了，在奥哈尔先生的工作台上，看到了你佩戴过的蝴蝶贝母发卡，所以，我就发现了你的秘密。”</p>

裴湘挑眉：“那这么说来，你那时候就意识到，那个，我说的什么家人原谅之类的话，唔，是谎言了？可你并没有拆穿我呀。”</p>

“我只是不想冒犯一位可怜女士的自尊心。”</p>

“在发现我说谎之后，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和多莉丝·格雷有关？</p>

明明有那么多的巧合和疑点，只要你认真调查一下，纸就包不住火啦。”</p>

达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他十分肯定地回答：</p>

“没有，你有‘身孕’，还知道威克汉姆和达西家的事情，我怎么会把你和多莉丝·格雷联系在一起？”</p>

裴湘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若是达西当初就对她的身份起疑了，她就不能那么顺利离开英格兰了。</p>

在裴湘看不见的角度，菲茨威廉·达西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p>

他决定暂时不告诉身旁的心上人，他在某次聚会上遇见珍妮弗·格雷后，确实起了疑心，但是很快的，他又自己说服了自己，硬生生地和真相擦肩而过。</p>

——露西肯定会偷偷笑话我的，还会对自己的化妆技巧洋洋自得，我不能助长这种不良风气！</p>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聊天儿的地点从餐厅换到客厅，谈话的内容也从身边的人和事变成了两人最近读到的书籍、欣赏到的艺术作品和观赏到的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