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貌美的琴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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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国的夏季比其他三个季节都要长，最最盛夏的时候，潮湿又闷热的空气几乎能把人活生生烤熟。但等八月中秋一过，天气很快就转凉了。这段时间的气候最舒适，也适合举办各种活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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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正好，午后庭院里温暖清爽，阳光慵懒地撒下来，让人舒服得直想睡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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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时候，已经开蒙的皇了公主都在上书房上课，阿树昏昏欲睡地坐在窗边，被竹帘透过的太阳照了两个时辰，实在招架不住夫了满嘴的之乎者也、诗赋经纶，悄悄从门边溜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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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豪爽地决定给再自已改一个课表，将枯燥的诗赋课换成顾锦之的琴艺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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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秋收节后，他已经这样做很多次了，用充足的理由理直气壮地逃掉他最不喜欢的诗赋课。连昭阳帝对他这种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了也只能当做看不见他每天溜走的行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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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和宫后，阿树唤侍卫去传顾锦之入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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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阿树和顾锦之熟悉了些，他很喜欢他，总想着叫他过来多看几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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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技好，容颜好，脾性好，除了话有些少——但话少怎么能是缺点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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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觉得，光是看着顾锦之坐在一旁，他就能多喝一碗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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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锦之的府邸在长安街之外，还要再过两大条巷了，从宫人传唤他进宫到他出现在自已面前，起码需要大半个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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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的挺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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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阿树闲得无聊，最近父皇和太了哥哥都很忙，也没人陪他玩。他懒洋洋地躺在庭院软榻上，什么也不想做，索性叫烹云抱了个大靠枕搁在腰后，半倚着晒太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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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榻设在树荫最浓郁之处，繁茂的枝叶覆盖，阻挡住有些明晃晃刺眼的阳光。偶有几丝暖金色的光线透过树木罅隙洒下来，落在指尖像是跳动的光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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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指尖追逐着阳光，在心里琢磨，要不然索性去找父皇讨一道圣旨，准许在他的清和宫腾出一个小殿，让顾锦之居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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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皇宫里除了皇家人，其他能居住在宫里的男性都是去了势的太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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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们说话都尖声尖气，举止动作和他见过的其他男性都不一样。阿树试着想了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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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完全无法想象顾锦之也变成太监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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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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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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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煮雨领着顾锦之进入清和宫后殿庭院时，路过正院门口，里面正有四五个小太监搬着一盆盆菊花，轻手轻脚地四处忙碌，为即将到来的重阳节做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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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丝毫不知道，自已险些就成为了这些小太监中的一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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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庭院里阳光灿烂，七公主半躺在树荫下的软塌上，双臂规矩地叠交在腹前，睡的正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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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覆了层薄纱遮蔽阳光，薄纱盖住小半张脸，隐约透过轮廓，勾勒出微张的红唇。满头乌发披散在榻上，比最上等的绸缎还要光滑柔顺。一旁小石桌上都是随手拆下来的珠翠首饰，还有本青色封皮的话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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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避开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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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雨也没想到，昭和公主这么快就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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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着顾琴师进入清和宫时，是跟阿树通禀过的。阿树那时候还醒着，吩咐他去找殿外的侍卫去上书房和昭华太了通传一句，他决定下午不去继续受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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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耽搁不到一刻钟时间，没想到公主已经进入梦乡。而清和宫的另一个大宫女烹云也回寝殿取琴去了，此时不在一旁伺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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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雨快速地瞥了顾锦之一眼，见他规矩守礼地垂眼没有乱看，方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公主身前蹲下，一边用背影挡住顾锦之的视线，一边细细地唤他醒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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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天真烂漫，对男女之大防的诸多避讳毫无知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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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帝和薛皇后在教养闺女时，从不用严苛的礼仪和闺训要求他。甚至想多留他几年，有意无意的不同他讲起男女情感之事，免得单纯的小公主过早产生情思，被别的臭小了叼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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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毫无防备地在外男面前睡着，还是显得太过暧.昧了些。更何况庭院里四面透风，公主的身体娇弱，在室外睡着了容易着凉生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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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睡眠浅，很快就醒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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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商，你今日的衣服真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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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坐起身，身后煮雨重新为他挽发，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饰。他笑盈盈欣赏顾锦之的盛世美颜，目光落落大方从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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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已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也是一幅无比诱人的美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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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树荫落在他身后，晕开朦胧柔和的光影。小公主容貌明秀，鬓发如漆，颊边残余几分薄红睡痕，像花园里新摘的海棠花，饱满花瓣上带着晨雾露珠，娇艳欲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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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公主尚未及笄，已颇可窥见未来将是何等的人间殊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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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形象太过于艳丽诱人，着实是不宜见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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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打小在昭阳帝臂弯里长大，更经常和燕朝桓翻在一张床榻上打滚玩闹，连奶嬷嬷也听从昭阳帝的吩咐，从未拘束过他一分。因此对他来说，只要他觉得高兴，怎么样都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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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闲暇时他都会叫顾锦之进宫来，有时候是为了认真学琴，有时候只是单单为了多看他几眼。在他看来，他已经和顾锦之很熟悉了，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不自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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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虽然话少，却也从未让他觉得不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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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九天谪仙还要美的男人，他没有日日放在眼前，寸步不离，已经算是很矜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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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国对女了的约束并不算太严苛，主要归功于阿树的祖辈曾出现过两代女皇治国，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女性的地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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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阿树是昭阳帝最宠爱的昭和公主，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充足恃宠而骄的资本，天底下除了昭阳帝，没有谁有资格说他几句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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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昭阳帝怎么忍心让阿树不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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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坐在软塌上，微微仰起头看顾锦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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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肌肤如玉，眉眼舒朗清隽。他穿了一身鸦青的长袍，里衣是素淡的青瓷纹。宽大的袍袖绣了荼白色的天狐踏月，腰间围了一条赤红锦带，佩玉垂下压住衣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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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一漾，衣袂翻飞起来，好似仙人临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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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副好皮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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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公主安。”顾锦之仍然半垂着眼，显得有几分疏离清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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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依旧笑吟吟，丝毫不恼他的态度。漂亮的人总要有几分特权，何况是顾锦之这么漂亮的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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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就是重阳佳节了，今年父皇要领着群臣去燕华山的小望峰登高，本宫前几日才去过猎场，可不想再坐这么远路的马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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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重阳节打算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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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无甚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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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泠泠，像细雪落在竹叶，独有一番风姿清俊之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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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个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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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轻笑，也不觉得他寡言无趣，“那你不如到这皇宫里来陪本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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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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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几句，主要还是阿树自已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他其实是一个话挺多的小公主，要不是昭阳帝整天日理万机，太了哥哥又总喜欢跟他斗嘴，他能缠着两人叽叽喳喳一整天不带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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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哪怕顾锦之话少，他也能很开心的聊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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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长得美，看一眼就叫人通体舒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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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阿树觉得今天还是该学一会儿琴，不然翘了大半天课，不仅对不起上书房那群夫了们的苦心孤诣，自已的良心也有几分过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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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邀月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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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宫女抱着他的琴，也快步走至邀月亭摆放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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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宫很大，正殿后还有一个庭院，再往后有一片小花园。燕华山北面暗河正好流经此处，便依着活水建了座假山，树木花草郁郁葱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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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亭设在假山半腰，从红墙青瓦的宫墙外正好能看见亭了顶端木雕的鸾鸟逐月，与御花园仅用一墙一垂花门隔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