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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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p>

一行人去吃了烤全羊。</p>

荷可一边大快朵颐, 一边说：“快快，趁我经纪人不在，给我打包三份回去当宵夜。”</p>

韩乐也痛苦地说：“好久没吃过正常饭了, 我上一部戏导演要我一周减重十斤，差点给我送走。”</p>

他的妻子给他盛了一碗羊肉汤, 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p>

炉火熊熊燃烧，金黄的烤全羊底下铺着松树枝, 烤出来外焦里嫩, 又香又解腻, 羊油烤化了滴落在炭火上, 发出滋滋的响声。炭火边放着冻好的冰啤酒, 碧绿的酒瓶被烤的水珠滚落，晶莹剔透。</p>

程不遇要的是酸奶和大麦茶，浓稠甜润，很好喝, 但他一边喝，一边望着那些碧绿冰凉的酒瓶子。</p>

他也没有试过喝酒。</p>

高中毕业时，他们班有个临别聚会，一群人带着班主任敞开了喝，男生在起哄声中跟女生告白, 临别的朋友们提着酒瓶大声唱歌, 那天黄昏正好, 人声喧嚣，空气中弥漫着高考刚结束的悸动。</p>

那个聚会他没去, 那时候他还在辗转校考，星传、星艺的面试都在高考之后，还在找临近要租的房子。</p>

当时班长给他打电话, 一直在叹气：“班上人没来齐，之后可能也聚不齐了。你也不在，好多人都在找你，计划着跟你毕业告白呢。”</p>

那时顾如琢已经出国有一段时间了。</p>

“喝点吗？”顾如琢坐在他旁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p>

程不遇犹豫了一下，顾如琢就随手拿起一瓶啤酒，看不清他怎么动作的，瓶盖“咔哒”一声在桌边一磕，就咕噜噜地滚落了下去。</p>

他接过来，很小心地喝了一口。</p>

这家啤酒是自酿的，度数不高，麦芽的香气很浓重，琥珀色的液体还带着点甜味。</p>

程不遇小口小口地喝着。烤羊肉很烫，蘸调料吃下去，肥瘦相间，甘甜香润，吃到后面他抱了，还是抱着酒瓶子一口一口喝。</p>

“少喝一点啊。”</p>

他听见顾如琢低声说，“这酒不是没有度数的。”</p>

人声喧闹，程不遇抬起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酒瓶。他已经有点醉了——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薄红，眼神也比平常更加茫然一些，那种无知无觉的凉薄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平静的柔软。</p>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随后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我要喝。”</p>

顾如琢：“…………”</p>

他不动声色：“你会醉的。”</p>

“那就喝醉。”</p>

“喝醉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吗？”</p>

顾如琢压低声音，吓唬他。店里热热闹闹的，旁边的包厢里爆发出男人喝醉的大笑声，夹杂着少年或少女柔媚的撒娇声。</p>

影视基地鱼龙混杂，俊男美女多，好听的说法是故事发生的几率大，不好听的说法是地方乱，一夜情多。影视行业利润高，利益越大，欲望越大，各怀心思的人也就越多。不少人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就进了这个名利场，只看见了光鲜亮丽，却没有看见背后黑色的漩涡，危险涌动。</p>

程不遇好骗得要死，他乖乖听他说了，视线跟着往外看去。</p>

他们包厢的位置，玻璃是半透的，外边看不清里边，里边却能隐约看见外边的样子。红男绿女们喝醉之后搂搂抱抱，大肆调情，空气中暧昧涌动。</p>

“喝醉了……”</p>

顾如琢听见程不遇说。</p>

他和程不遇之间隔着一个塑料凳，中间本来坐着女二号蒋幽幽，不过蒋幽幽这会儿跑去了荷可那边，与荷可一起搂抱着大声唱歌，中间于是空了出来。</p>

“喝醉了，什么？”他盯着程不遇乌黑的眼睛。</p>

程不遇歪了歪头，忽而越过他们中间的凳子，爬了过来，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知道……要上床的。”</p>

他几乎是贴在他耳边，气息滚热，呼吸就软软地贴在他耳根边，带着芬芳的香气。</p>

这一刹那，如同有电流拂过，顾如琢整个人僵在了原地。</p>

而程不遇无知无觉的，他喝醉了，觉得身上轻飘飘的，也有点开心，他接着问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上床？我知道的。”</p>

他仍然贴在他耳边，顾如琢身上仍然绷紧，声音也哑得奇怪：“……好，我知道你知道……”</p>

“但是我没试过。”程不遇又说，眉目冷静。</p>

他在仔细思索。</p>

他现在是成年人了，上一次齐庆差点把他拉去开房，尽管中途被顾如琢打断了，但他仍然记得在入戏后，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涌动的情愫与欲望，是热烈的、压迫性的、将人沉沉包裹，辛辣刺激。</p>

除了入戏，他也一直在寻找，能够让自己感受快乐，感知到活着的热烈的事情</p>

顾如琢抬起眼睨他，他漂亮的丹凤眼里忽而透出十分的锐利与凶悍，他的声音跟着绷紧，是警告性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p>

程不遇被他突然凶了一下，愣了一下，随后老实了一点，“嗯”了一声。</p>

顾如琢说：“放屁，你不知道。”</p>

他很少说粗话，沙哑的声音压低了，听起来凶得要死。</p>

程不遇瞅了他一眼，似乎找回了一些对他的警惕，准备默默坐回去时，又被顾如琢一把拽住了，扣着他的手腕不让动，这双手滚热发烫，像是比炉火还烫。</p>

程不遇很快发现——是自己身上有点烫，今天实践，证明了他的酒量实在是不太行。</p>

他觉得有点难受，于是不停地喝酸奶——顾如琢不许他喝酒了，把他的啤酒没收了起来。</p>

他就安安静静地呆在他身边，像个被管束的小朋友，一杯酸奶喝空，其他人也喝得七七八八了，纷纷提议打道回府。</p>

夜晚有凉风拂过。</p>

此时已经是春末，夜风也比往常和暖。</p>

一群人差不多都醉了，夜戏也没办法拍，导演气得把每个人叫去骂了一顿，最后也无可奈何地把他们放走了。</p>

这天就算是全放假了。</p>

一群人高高兴兴的，前脚被骂完，后脚就欢呼起来。</p>

程不遇飞快地融入了这样的氛围里，他也很高兴——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高兴，他很喜欢演戏，每天开工都最积极。</p>

顾如琢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他拖回房车里。不然程不遇还想在外边游荡几圈。</p>

“去洗澡。”顾如琢冷静而严肃，扯着程不遇，把他往里塞，“洗好了换睡衣，然后……”</p>

“然后上床。”程不遇眼睛一眨眼不眨地盯着他。</p>

顾如琢：“……我会找找你到底看了什么的。快去。”</p>

程不遇洗得很慢。</p>

顾如琢在另一边洗好了，程不遇动作还慢吞吞的。</p>

顾如琢坐在床上，睡衣穿得严严实实，低头拿平板写吉他谱。</p>

要他今天把吉他录好放给程不遇不现实了，但他明后几天都会呆在录音棚，可以顺便帮他录一版。</p>

淋浴间水声哗哗，热气蒸腾，影影绰绰地能看见其后的人影，水声溅落在房车淋浴间的特质地板上，声音很大，震震如同闷雷。</p>

顾如琢写了一会儿，想起来问一声：“你没事吧？”</p>

醉酒了洗澡容易出事。</p>

程不遇在里边应了声。</p>

顾如琢也就不再说话。</p>

他嘀咕了一下：“你以前洗澡好像没这么麻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