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湿身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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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p>

韩乐回过神时, 程不遇已经先走一侧进场了，以至于他几乎以为刚刚那一眼是错觉。</p>

其余人员陆续落座。</p>

空旷的展厅陆续被填满，灯光开得很满, 剧组两百多位主要员工，全部乌泱泱聚在了一起, 导演和编剧团队坐在一侧，剩下的演员按照戏份多少, 依次排列坐着, 众人围成一个圆。</p>

剧本围读, 顾名思义，就是所有人聚在一起，演员各自念台词进剧情, 这样如果感觉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及时进行剧本的调整和修改。</p>

围读时是不需要辅以动作、走位的，只有“读”而已。</p>

工作人员在给新人科普围读规则，有一部分配角演员有些听得不耐烦，态度肉眼可见的有些敷衍。</p>

女一号荷可低声跟身边的人说：“现在电视剧开拍前围读的都很少了, 剧方和演员都不上心, 但是豆花是一定要坚持这个规则的, 我也是头一次。”</p>

不过好在这个剧的两位主演都是科班出身, 台词功底好，对剧本理解也到位, 围读进行得很顺利。</p>

主角部分的过了, 随后是配角部分的场景。</p>

程不遇垂下眼。</p>

他的台本摆在面前，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剧本上，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乌黑的眼眸凝视着虚空。</p>

他周身的气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沉寂了下来。</p>

“萧客，这是你下山的第一关，你和师兄妹们下山历练，途径鲛人海，这天你和你的小师妹刚因误会而吵完架，谁都不理谁。此时你们情愫暗生，中间却隔着重重阻隔，你躺在床铺上，手里握着剑，心里想着她。”</p>

“鲛人海上月明如许，船家在外边讲着故事。那是一个很温和，很年轻的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清朗，你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p>

灯光师调整了一下打光，周围暗下去，昏黄的光效落在程不遇身上，他细长的、雪白的眉睫之下藏起一片阴影。</p>

他轻声念：“风？不会有风，鲛人海十年前已成死海，至今没有人知道鲛人族是怎么消失的，只是从某一天起，这里不再有鲸歌与鲛人的笛声，只剩海浪与圆月。”</p>

导演接着念道：“寂静的夜中，忽而传来笛声，越来越近……你感到你的门被推开了，来人脚步声很轻盈，像女孩子，你以为是小师妹来了，却不曾想这正是鲛人的脚步声。”</p>

韩浪开口，疑惑地喃喃道：“……小师妹？”</p>

导演正准备继续，韩乐忽而抬手叫了停：“等一等。”</p>

围读的气氛被叫停，众人都望向韩乐。</p>

他拿起剧本，皱着眉看向后面的剧本走向。</p>

每一场之前有剧情小结，这一场后面的剧情，打印字写着：“泉先萧客重逢，泉先因萧客未认出自己，且听见萧客叫小师妹而嫉妒发狂，将闻声赶来的小师妹绑走。”</p>

“准备时间不充足，我只来得及看了我这个角色的台本，但是后边这个走向。”</p>

韩乐翻了一下剧本页。</p>

“泉先的反派剧情是不是有些过于工具人了？这是他们重逢的场景，且不说泉先和萧客五年不见，少年时，泉先的感情也止步于暗恋，没有来得及生根发芽，这是一说，另一点就是，此时此刻连男主和女主的感情戏都还没有发芽，泉先这个时候，以这种理由带走女主，有些说不过去。”</p>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声讨论的声音。</p>

编剧团的总编举了举手：“是这样的，这一点我们的团队也讨论过，目前的意见是这是男女主角情感升温的好机会，也是本集结束时重要的剧情悬念，按照主次，泉先的人物线低于剧情主线，这是比较没办法的事情。从逻辑上来说，泉先初见后就情根深种，也解释得通。”</p>

韩乐沉吟了一下。</p>

豆花团队的剧本运作非常成熟，因为剧本还是主打轻松小甜剧，除了男女主角外，配角需要扁平化来推动剧情，没有太多余地留给配角。</p>

而且人物线冲突时，剧本也是有照顾的优先级的。一条定好的耽美线，也不需要铺陈太多东西。</p>

他对程不遇的印象很深，也知道是顾如琢公司的两个新人之一。</p>

新人没演过戏，对于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可能不是很有经验。而韩乐已经是演戏老人了，他觉得有必要帮忙提点一下。</p>

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男三号的劣势就出来了，随着剧情进展，男女主角越来越甜，泉先作为反派工具人作的妖越多，观众也就会越讨厌他。</p>

唯一比较安慰的一点是，程不遇至少脸在这里，不会有太多人极端地讨厌他；但不讨喜这一点也确实没跑了。</p>

按照业内规律，这种戏份的小配角要爆，难如登天。</p>

少有的爆了的，大部分都是天时地利人和，剧爆+脸好+感情线好+主角感情线拉胯，爆了之后还要能长红，更是难上加难，完全看命。</p>

顾如琢家公司那个叫李浮生的，剧本就选得还不错。</p>

但为什么这个叫程不遇的，给选了这么个烂剧本？明明外形条件非常不错，很抓人眼睛。</p>

“你觉得呢？”导演看向程不遇。</p>

程不遇仍然低头望着剧本，过了几秒后，他才像是回神了一样，轻轻说：“没关系的，谢谢韩乐老师提点，不过还是以整体剧本的发挥为主吧。”</p>

他停顿了一下，安静地说：“这个情节，我会处理好的。”</p>

众人都讪讪地笑了笑。</p>

——“能处理好”。</p>

年轻演员，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这种剧本还能怎么处理？</p>

韩乐叹了口气。</p>

这部分戏对完之后，是女主和女配的百合线了，他得以休息一下。</p>

韩乐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顾如琢发送了一条消息：“你还没来？这边围读都快结束了。”</p>

顾如琢回复道：“突然有些工作，晚一点赶过来。我的新人你觉得怎么样？”</p>

韩乐想了想，慎重地回复道：“都很好，不过要红的话……有点难。”</p>

隔了很久，顾如琢给他回了个：“？”</p>

韩乐正准备解释原因，随后就望见顾如琢的对话框中显示：“正在输入”。</p>

没过多久，顾如琢跟着发来了消息：“不可能。”</p>

韩乐：“……？”</p>

这个哥哪里来的这个自信啊！</p>

围读结束了，编剧团队留下来对提出的几点进行斟酌、修改，几位重要演员则带造型去拍定妆照和定妆视频。</p>

因为宣发视频需要剪一个群像出来，所以他们会提前拍摄一部分剧本内容，这部分镜头可能会用到最后的剧集制作中，也可能不会。</p>

程不遇被通知出演的部分，正是这场剧本围读的部分，他和萧客的重逢。</p>

场地是现成的，实拍场景是一艘巨船，周围围上绿幕，不过为了保证落水的真实性，剧组将这艘船放在了游泳池中，水深两米五，水底依然铺着绿幕。</p>

“会游泳吗？”导演问程不遇。</p>

程不遇点了点头。</p>

拍戏现场人太多，有点影响他的状态，程不遇短暂地出了一下戏。</p>

游泳是顾如琢教他的。</p>

小别墅里有个游泳池，顾如琢有时候会把它开成温泉模式，一池温热地在里边游泳，飘在泳池中想着歌曲灵感。</p>

他知道那是顾如琢的秘密禁地之一：和音乐室一样，他不喜欢别人闯进去，所以如非必要，程不遇也不会去。</p>

只是有一天，顾如琢在泳池里泡得太久，一直没出来。</p>

他点的外卖都到了，程不遇被敲门声惊动，下去帮他拿了，顾如琢也依然没出来。</p>

程不遇于是往泳池那边走去。</p>

室内泳池无声无息，只有加热泳池的运行声，咕噜咕噜的。</p>

泳池建在别墅后方的玻璃室中，外面通着就无人打理的花房。</p>

他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顾如琢少说在泳池里倒了三整瓶香波，满屋子热腾腾的玫瑰花香，泳池里已经只剩下高高的泡泡，不剩其他的了。</p>

把泳池当浴缸，也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p>

丰厚的泡沫堆积如山，他根本连顾如琢的影子都没看见。</p>

室内安安静静的，连水声都没有。</p>

程不遇开始有些疑心顾如琢泡得晕了过去——或者被淹死了。</p>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叫了他一声：“顾如琢。”</p>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泳池馆里，没有任何回应。</p>

“顾如琢你的……外卖到了。”</p>

程不遇又开始隐隐有些焦虑，他感觉顾如琢可能是被淹死了，面对这个突发情况，他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往泳池边走过去，想要靠近了看一看。</p>

他已经抬起了眼眸，想要四处找找有没有晾衣杆之类的东西，这样他好把顾如琢的尸体捞出来，然后再报警。</p>

走到池边，他蹲下来，伸手想要撇开面前的大堆泡沫。</p>

热气腾腾中，忽而一只浸润着水光的手伸了出来，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水里一拖。</p>

温热的水涌过来，直至灭顶，他吓了一跳，正要挣扎时，却又被人带着托出了水面。</p>

顾如琢从身后揽着他的腰，保持着这个抱着他的姿势，带着他在水里游动着。</p>

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水汽滚烫，顾如琢的脸贴在他耳边，呼吸也滚烫，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是不是以为我淹死了？”</p>

……</p>

“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