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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洵和云浔鼻青脸肿回仙殿的时候,蒲叶正拉着余瑶和琴灵叮嘱,余瑶有顾昀析管着,他其实倒也算放心,重点是琴灵,与凌洵同管魔界,朝夕相处的,又是女孩子,看似什么都能,实则什么也不懂,他可真的要担心死。
余瑶听得心不在焉,看见顾昀析皱着眉进来了,嗖的一下跳下了桌子,走到他跟前,问:“头还疼吗?有没有受伤啊?”
顾昀析把上霄剑塞到她手里,高大的身子倚在她身上,一副受了重伤,虚弱得眼睛也睁不开的模样。
云浔伸手摸了摸挺拔的鼻梁骨,似笑非笑地嘀咕:“谁受伤都不会是他受伤。”
说完,他嘶的一声,按住了被牵扯到的嘴角伤口。
这场战争中,就他最冤。
云浔掀了掀眼皮,琴灵正与他擦身而过,精致的侧脸挑不出丝毫的瑕疵,声音依旧是冷而淡的,她问:“我有灵药泡的酒,可以缓伤痛,从魔宫带回来的,你要吗?”
这话,自然不是对他说的。
凌洵轻轻瞥了云浔一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许是接连两场大战,云浔的脸色有些白,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过去和蒲叶说了两句话,然后停在琴灵身侧:“神女殿下,多保重。”
许是他没再说些不着调的惹人恼的话,琴灵思量了一会儿,问:“你要回天族吗?”
云浔眉目深深,微微颔首,吊儿郎当的姿态稍敛。
“天族一行功亏一篑,你此时回去,天君会迁怒于你。”琴灵实话实说。
天族的刑法尤为严厉,云浔今日所行,与叛军无异,而且天族向来会推卸责任,云浔此时回去,讨不到半点好。
云浔微微笑了笑,若风卷云舒,他声音温和认真:“无事,我与天族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天君重伤,其余人都伤不到我。”
痛打落水狗。
就是要挑这种时候。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琴灵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她挑了挑眉,淡声道:“那你多保重。”
好像除了这几句,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别的太多话说了。
云浔默然。
他出生,便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天君看重他强横无匹的血脉,甚至有动过将天族太子之位换到他身上的念头,这样的情况下,九重天无数天女为之倾心。
从前,他自诩眼光毒辣,一挑,就挑上了六界之中最好的那个。
神女啊。
上古不死鸟之身,她的身份,饶是这身最令他厌恶也最使天族人引以为傲的血脉,都追赶不及。
云浔敛了敛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道:“走了。”
琴灵垂下眼睫,看不出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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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蓬莱仙殿,小果子精穿梭往来,呈上美酒美食。
两面窗子大开,穿堂风一过,两人正坐在风口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什么话就直说。”顾昀析按了按眉心,声音听不出起伏。
如果可以,扶桑是真的不太愿意屡屡撞在他枪口上。
“你该选帝子妃了。”扶桑开门见山,也不跟他兜圈子,“再过三个月,就是你十二万岁生辰,不能再拖了。”
“不选。”顾昀析宽袖上的银纹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肆意蜿蜒在小几一侧,盘旋成某种繁复的图案,他一口回绝,眉心拧了拧,末了,还算是好脾气地问了他一句:“还有别的事吗?”
扶桑像是早料到他会拒绝一样,沉默了好一会,问:“就因为余瑶那一句话?”
爹宠女儿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我答应她的事,从未作过假。”顾昀析不置可否,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地端起茶盏,抿了抿茶水,“我一无需繁衍后嗣,二无需人代管六界琐事,选了帝子妃,放在那摆看吗?”
“再说,少神陨落,帝子妃之位,就该空置。”
“可你明知,她没有。”扶桑清润的声音压低了些。
“她现在的模样,和陨落有何区别?”顾昀析嗤笑一声,朝他逼近了些,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他脸上扫了几圈,问:“还是说,你觉得我该跟一只没了肉身,只会哇哇乱叫的鸟成亲?”
“顾昀析。”扶桑眼中润着怒意,“你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顾昀析将手中茶盏往窗外所以一丢,声音陡然
淬上了一层带毒的寒冰:“我哪来的责任和义务去救她?我的修为,我的功德,我的精血,都是白来的吗?”
“你也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救余瑶。”几乎是下意识的,扶桑说出了这句话。
才说完,就后悔了。
顾昀析一字一顿,回了他三个字:“我乐意。”
“我就是不明白。”扶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渺渺哪里得罪你了?”
顾昀析仅剩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发现十三重天现在简直全体不正常。
财神和余瑶的事过去,扶桑怎么就愣是不长点记性。
几个小的不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扶桑,当年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留情了,不然你连她一缕神魂都保不住。”
“我知道。”扶桑伸手捂住脸,罕见的无助:“金乌蛋也是你给的。”
“可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都没有用。”
顾昀析霍然起身,银纹宽摆,若霁月,若清风,声音却是凉的,冷意渗透进骨子里:“扶桑,和天道抢人,财神的下场,你看见了吗?”
“可对财神,你也手下留情了。”
顾昀析居高临下地瞥了扶桑一眼,下颚绷紧,已是动怒的前兆,他反问:“难道我不该手下留情?十三重天空出一个神位,好让你给死去万年之久的少神落渺续命?”
这些话,俨然像是万斤重的巨石,压在扶桑的身上,他的脊背也不堪重负一般地弯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指缝间绷出来,一字比一字吃力:“我没这样想过。”
这对他而言,实在太难了。
一边是挚友,一年是挚爱。
如何抉择?
能如何抉择?
“扶桑,是你喜欢落渺,不是我。别总拿她少神的身份压我,我没点头,就算天道乱凑姻缘,她也不是帝子妃。”
扶桑听着顾昀析的话,冥冥之中,突然觉出一丝违和之感来。
六界之中的生灵,包括他们这些先天神,对天道都是忌惮加恭敬,像是这样公开的叫板,基本不敢有,顾昀析却处处破例。
财神违背规则,救了兔妖,被九天玄雷劈了数万年,
险些丧命,包括现在,也仍是一副孩童模样。
顾昀析呢?
他救的可是一位神!
至今,未看到任何因果。
还有,白日天道的力量突然降临,一个退字之下,他们忌讳颇深,顾昀析却敢当着它的面,施施然断掉天君的一条手臂,天道眼睁睁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事后惩戒,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了。
帝子的身份,能有这么多的特权吗?
当时只是觉得天君作恶多端,不可轻饶,所以天道才对顾昀析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想想,也不全是那么一回事。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扶桑没有能及时抓住它,再一细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哑着声音道:“可这是天道赐下的姻缘。”
“天道瞎了眼。”顾昀析冷声打断他的话,拂袖就走,声音飘在风里,每一个字眼都带着十分的力道,“我不希望下次,我们交谈,还是这样的内容。”
“这是最后一次。”
空荡荡的殿中,山风过境,扶桑向来淡定温和的面具终于挂不住,他靠在竹椅上,颓然又无助。
怎么办,他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快被逼疯了。
小红雀叼着根仙草进来,一路畅通无阻,飞到他的桌前,把仙草放在桌上,看着扶桑,道:“我才从余瑶那回来,那个小龙太子去看她了,我在她那喝了口茶,这是余瑶让我给你的,说看到你的手臂被天太子砍了一刀。”
它眼睛在他遮得好好的胳膊上瞅了瞅,问:“伤得严重吗?你让我瞧瞧。”
扶桑笑着摇头,声音里略带暖意:“不严重,一点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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