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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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吴广维所为, 那他没道理自杀，可现在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会对他下此毒手。</p>

难道真的就如姜洋所说，创点新视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一种不可调和的程度, 有人要对姜家下手了吗？</p>

商战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谁知道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企业家，偶尔还会做一些公益事业的大老板们, 双手都沾满了鲜血呢？</p>

姜家能走到这一步，背后牺牲的人只多不少。同样，姜洋的手段也多到领人发指的地步。</p>

这样看来，当年她能对自己喜欢姜念衫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在公司危机时对她好言相劝, 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p>

“姜叔叔，关于董事会的人, 我想问一下, 有没有谁是有作案动机的？吴广维死了, 我怀疑是他杀。”</p>

看着女儿的情况日渐好转，姜洋也重新披挂上阵, 董事会内部的情况却依旧严峻。几个大股东已经逐渐出现了不跟着大步调走的倾向，幸亏主动权在他和刘胜利这边，才能把这些人压制住。</p>

“他们这帮家伙，也只敢在背后偷偷搞些小动作！”姜洋愤愤地把文件夹摔在桌上, “姜家现在是众矢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估计连我都会遭到毒手。你别急，我尽量去查。”</p>

“没事，我不着急。”</p>

程羽珂看着精神明显不太振作的老人，竟然有些理解他：“姜叔叔……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明明您警告过我保护好念衫，可是……”</p>

“小珂，别这样。”姜洋转过桌子，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用长辈温和的语气宽慰她，“这件事不怪你，那天小念来找过我了，当年如果不是我，你俩也不会闹成现在这种地步。”</p>

从程羽珂那儿回来的第二天，姜念衫就找到了父亲，和他当面对质。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怀疑过父亲的为人，可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如此敬重的父亲竟然成了拆散她和程羽珂的罪魁祸首。</p>

那一刻，什么都清楚了。姜念衫对于她的愧疚感更甚，她对程羽珂的态度简直可以用过分来形容。将她远拒千里之外，却还在不经意间接受着她的关心。</p>

“但是小珂，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我从来没给你寄过什么照片，更别提冤枉我女儿和别人约会了。”</p>

“您的意思是……当年害我们分开的还另有其人？”</p>

姜洋的话并未对程羽珂产生多大的影响，充其量只是让她意志消沉了几天，几乎整日沉浸在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懊恼中。</p>

几天后，当她想要找个机会和姜念衫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却收到了那张要命的照片。等她匆匆赶到地方，看到宋柏智，更是一刻都忍不了。怒火上涌，也正是那一天，姜念衫平白无故把她晾了一晚上，更坚定了她分开的决心。</p>

正当两人纠结到底是谁干出这种缺德事的时候，医院那边来电话了，医生用机械式的语调向他们通知了一个令人雀跃的消息：姜念衫恢复意识了。</p>

两人先是面面相觑呆滞了几秒，反应过来上了车就往医院赶，一路催促着司机加速，连闯了几个红灯也不在乎，反正扣的是司机驾照的分。</p>

以至于等到了医院，司机的怨念已经要冲破天际了。</p>

程羽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在病房门口抓着衣角来回踱步，她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句怂蛋，天天盼着人家清醒，结果人真醒了却连见都不敢见。</p>

是因为愧疚吗？</p>

姜念衫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再接着就是空荡荡的病房，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说实话还有些失望。</p>

她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说话也不能做出什么大幅度动作，只能通过眨眼和动手指来回应医生的话。</p>

听到旁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她下意识想转头，可那粗犷的声线一听就是自己的父亲，她只是眨了眨眼，表示回应。</p>

姜洋发现女儿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程羽珂不在时还煞有介事地拍了下手，抬脚就出了门，没一会儿就把人拽进来了。</p>

“你躲什么啊，小念是病人，又不能把你吃了。”</p>

程羽珂像是被拎小鸡仔一样拎到了病床前，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直到手被姜洋强行放在姜念衫手边，才敢抬头看着她的脸。</p>

她似乎在冲着自己微笑。</p>

姜洋觉得自己在这里当大号电灯泡有点煞风景，没办法，商人说白了是个看脸吃饭得职业，这么久也该练出这些本事了。</p>

于是他赶紧拉着一屋子的医生护士出去了，毕竟自家女儿的情况还有些特殊，他可容不得别人嚼舌根。</p>

一时间诺大的病房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不能说话，一个不知道说什么。</p>

姜念衫对她的无语程度又提升了一大截：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别别扭扭的话，她可真没招了。</p>

看着对方垂在一边的手，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努力抬起手指勾住了她的手，位置刚好。</p>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一点，程羽珂伸脚把一旁的椅子勾过来，缓缓坐下，手从被勾着，变为紧紧相握。</p>

她手上的温度总算高一些了。</p>

“医生说你还不能说话，那你就不用回答，只需要听着我说就好了。”</p>

“说实话，你走的那两年我过得并不好，不管再忙，再努力，每当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想起你，于是我就试图用醉酒的方式摆脱痛苦，也是那个时候……把胃给喝坏了。”</p>

她抬头看了眼姜念衫的表情，眉头微皱，显然是在生气。</p>

“你先别生气，这只是我承认错误的一部分。”程羽珂抓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次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开了。</p>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满心想的都是复婚，而且似乎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状态。你不接受，我就努力；你再不接受，我就再努力。可到了最后……只是自己又逃跑了而已。”</p>

“我是个胆小鬼，当年如果没有遇到你，程羽珂这个人可能已经沉入湖底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才是往前走的那个人，可是我错了……你在和我并肩前行，而且总在保护着那个弱小彷徨的我。”</p>

程羽珂把姜念衫的手轻轻捧起，抬起头早已红了眼眶，泪水顺着下巴流下，低落到地上。她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动了动，是想帮她拭去眼泪却又无能为力。</p>

“没事的，我是在高兴……我是在高兴……”</p>

程羽珂觉得自己哭成这个德行真的很丢人，但又有什么呢？病房里只有姜念衫一个人，索性也不憋着了，趴在床边呜咽起来。</p>

“你醒了……你醒了就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p>

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触上了她的头顶，程羽珂猛地抬头，却发现姜念衫正看着自己，目光温柔，眼底显然也有泪光闪烁：</p>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p>

说完，她的手脱离力般滑了下去，闭上眼再度陷入昏迷，吓得程羽珂赶紧飞奔到门外喊医生，连凳子都踢倒了。</p>

姜念衫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抬起手。那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可她不在乎，她实在不忍心看程羽珂再自责下去了。</p>

能够再次见到她，已经是上天给予她最大的恩泽，她不能再渴求更多，只能拼尽全力抓住眼前的一切。</p>

她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她到底还爱程羽珂吗？如果爱，为什么甘心离开？如果不爱，又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回来？</p>

爱，怎么会不爱呢？</p>

只有她自己清楚，早在程羽珂表白之前，她就爱上了她。因为是她，所以只能是她。</p>

医生们被催的不耐烦了，在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病人没什么大碍过后，才都松了一口气，面向一脸慌张的程羽珂：</p>

“没事的，只是刚恢复身体还很虚弱，不知道做了什么体力透支了，需要休息休息。你们大不了明天再来，到那时候患者应该就可以进行沟通了。”</p>

“好，谢谢医生。”</p>

姜洋再一旁听完，冲着医生点头示意着，回头拍着程羽珂的肩膀，让她不要太着急：“年轻人呐，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了，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们一定会重新开始，所以这次可要抓紧她，不要再让她逃走了啊。”</p>

“我会的。”程羽珂垂在两侧的手攥了攥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p>

姚嘉接到消息就往这边狂奔，怎奈这个点竟然堵车了！所以这会儿才姗姗来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推开门的瞬间差点把刚好要出去的程羽珂拍死。</p>

“你有病啊，医院里跑什么跑？”</p>

“你才有病，谁没事往门后面站！”</p>

没了贺诗远的“语言管制”，姚嘉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友，一点面子都不准备给她留。</p>

“小念人醒了？她怎么样？”</p>

程羽珂扬了扬下巴，照样也没给她好脸色：“醒了，但是又晕过去了。”</p>

“又……又晕过去了？不行，我得去问问这医生是怎么回事儿，别碰到庸医了！”姚小姐风风火火跑出去，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跑回来，那双不低的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地上咔咔作响，有点扰民。</p>

“靠，你个混蛋可真牛，活生生把人又哭晕了。”</p>

程羽珂懒得跟她争论，耸了耸肩，做出了个摊手的动作，示意跟她没关系。</p>

两天后，姜念衫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和人正常沟通或是做一些手部运动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腹部的伤口有时候会痛，也因为这个有时难以入眠。</p>

“你不睡一会儿真的不要紧吗？”</p>

程羽珂已经打了无数个哈欠了，而且这东西真的会传染，搞得她现在都有点眼皮发酸，可她还并不想睡觉。</p>

自从那天在病房里哭的一塌糊涂后，重新找到生活方向的程总编又恢复了活力，几乎整天待在这里不挪地方，像是病房里的二号病人一样，只不过她得的病是失眠。</p>

每每闭上眼睛，她总是会担心姜念衫的伤口会不会痛，会不会口渴，万一半夜想上厕所了怎么办？</p>

所以干脆整晚都在席梦思上辗转反侧，贺诗远知道了绝对又要数落她不懂得珍惜好东西了。</p>

“没事，我不困的，你困了吗？困了就睡会儿。”</p>

姜念衫摇摇头，继续盯着窗外看：“你怪我吗？”</p>

“不怪，你别瞎想。”</p>

“其实你该怪我的，都是我当年太自信了，总觉得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完全忽视了你的感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表现出了一种让你感觉不到信任的东西……所以你面对父亲的无理要求时，选择自己藏着不跟我说。”</p>

“我说你啊，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呢？”程羽珂刚刚还一副要死要活的姿势瘫在椅子上，这会儿不得不打起精神站起来，坐到病床边，希望离她更近一点。</p>

“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能再次走到一起，我也有错，我们两个一起改，好吗？”</p>

“好。”</p>

其实姜念衫还能奢求什么呢？奢求两个人平平安安，从此再无丁点苦难？这都是不太现实的。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珍惜当下，尽她所能维持这段感情。</p>

“其实吧……”程羽珂摸摸鼻子又摸摸脸，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些话，“我有挺长时间都没跟你抱过了吧……然后……能不能……”</p>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大概是用力过猛扯到伤口了，姜念衫轻轻倒吸一口气，却还是微笑着：“我也是。”</p>

程羽珂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惊讶转变为了微笑，拥抱大概是人类能想到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了，拥抱的姿势就像是在向对方敞开心扉，倾诉内心深藏的话：</p>

“我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p>

“光凭这个可不行。姜念衫心情不错，打算开个玩笑逗逗她，“你要发点能让我信服的誓。”</p>

“你说怎么办呢？”</p>

“你就发誓，如果以后离开我，就要吃折耳根拌韭菜。”</p>

程羽珂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不正经的东西，和她平日的形象一点都不配，也只好笑了几声：“好，我发誓，如果以后离开你，就吃折耳根拌韭菜，最后再撒一把香菜进去。”</p>

“哎呀，不好意思哦，打扰你俩亲近了？”姚嘉总会在不合时宜的时间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把人气个半死却还一脸无辜的样子。</p>

每年被她气死又气活的人中就有一个程羽珂。</p>

“姚——嘉——”</p>

“你先去吃饭吧，正好姚嘉没事干，让她陪我一会儿。”姜念衫眼见她又要发作，两人吵起来头疼的人可是她，赶紧找个借口先把人稳住。</p>

当然她因为受了伤，这段时间是不能进食的，程大厨的菜也只好过段时间再品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