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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黎和沈星暮在回滨江路的途中,再一次对徐旺进行探讨。两人一致认为,池世荣和俞小飞看到的、徐旺脑门上一闪即逝的黑色花朵就是恶念之花。

当然,那只是恶念之花的影子,并非完全绽放的恶念之花。毕竟那时候善恶游戏还没开始,无论善念之花还是恶念之花,都不可能绽放。

由此,叶黎和沈星暮推测出一个很可靠的结论,便是古姄的存在有可能致使徐旺心中的恶念之花绽放。而现在,徐旺因为左漫雪,不得不和古姄分开。他心中一定处于一个高度压抑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各种负面情绪会最大限度激化,使得游戏开始时,恶念之花随时都会绽放。

似乎这场善恶游戏的最初,叶黎和沈星暮就处于劣势状态。

但这一点又显得非常不合理,违背了游戏本身的公平性。

于是叶黎有了新的猜测。如果古姄能促使徐旺心中的恶念之花绽放,那么游戏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也就是徐旺的母亲左漫雪,很可能具备促使他心中善念之花绽放的条件。

事实上,从这场游戏开始之后,叶黎和沈星暮就只能通过各种猜测来判断这场游戏的走向,毕竟游戏线索不多,而且各种线索也都显得非常独立,很难连贯成一条合理的逻辑线。

好在左漫雪已经答应和叶黎见面。而叶黎见到她之后,便有可能获得这场游戏的关键线索,进而将整个游戏的攻略推测出来。

傍晚七点过,若血夕阳再次洒在大地。

叶黎吃过晚饭便给左漫雪发信息,询问她能不能带一个朋友一同前去。毕竟左漫雪是游戏关键角色,叶黎还是希望沈星暮能一同前去查看。

左漫雪答应了,但条件是,到了她的家之后,一句话也不要说,不然后果自负。

——不让说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她怕活人惊扰到屋子里的亡灵,然后发生恐怖事件?

叶黎思忖着看向沈星暮,见他点了头,便一口就答应了。

夕阳下山,夜幕降临。滨江路上,稀疏的路灯灯光映着一字排开的行道树,地上洒下影影绰绰的树影,竟有一分奇特的阴森感。

叶黎和沈星暮只在路边等了不到五分钟,左漫雪出现了。而她出现的一瞬,两人同时惊住,目中闪过一丝惊疑。

左漫雪是徐旺的母亲,徐旺已经十九岁,她的年龄再小也应该接近四十岁。可是她的体态与容貌完全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女模样。她的发丝像千锤百炼方才出世的光滑绸缎,她的眼睛像地底深处经年挤压形成的玛瑙,她的肌肤更是如同惊世能工巧匠历经数个年头才打磨出来的玉石。

她只是穿着打扮比较朴素,背影看上去显老,所以上次叶黎在温平广场的公共篮球场上,远远看她像一个妇人。

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她不像徐旺的母亲,反而像他的姐姐。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打破生命衰老的限制,做到永葆青春吗?

叶黎记得,电视上不少年纪不小的歌星或影视明星,他们的相貌看上去也非常年轻。只不过他们那种年轻是妆容,而非本来面貌。

左漫雪的年轻,竟与任何化妆品没有丝毫关系。因为她脸上连一抔脂粉也没有。无论是眉睫还是嘴唇,均是最朴素的色调。

左漫雪走到叶黎面前,淡淡说道:“跟我走。”

富国社的聊天群里有每个成员的寸照,她能认出叶黎。只是她和叶黎说话之时,目不斜视,仿佛并未察觉他身侧的沈星暮,抑或是直接把沈星暮视作了空气。

叶黎屏住呼吸。从左漫雪走近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压抑。那种感觉非常惊悚瘆人,令人本能的畏惧,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生命层次更为玄奇的生物。

叶黎轻轻点头,左漫雪便转过身引路。

叶黎和沈星暮跟着她的脚步走,二人心照不宣,很是默契地与她保持五步以上的距离。

这个距离,就算左漫雪忽然发难、或者做出某些奇特的举动,他们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然而左漫雪像一个安静的木偶一样,除了用整齐且轻微到近乎无声的脚步往前走,便再没有任何举动。

她走进自家的巷子,脚步猛地加重,巷子里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墙壁上附着的白炽灯闪烁白森森的光芒,这分明是非常柔和的光,叶黎却感觉分外冰冷。

左漫雪顺楼道向上走。楼道里依旧是声控的白炽灯,左漫雪的脚步随之变重。

她的每一步都好像铿然落下的巨石,响亮、尖锐,甚至有点不像人世间的声音。

叶黎和沈星暮的额上都渗出汗珠。他们均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前徐旺说他们家里有鬼,两人还不完全相信。而到了现在,他们看到仿佛与人类本身格格不入的左漫雪,便完全相信了。

这是三层楼高的平房,左漫雪住二楼。从一楼到二楼,一共只有不到二十级阶梯,很短的一段路,叶黎却感觉尤为漫长。

屋子里的空间很大,一百方上下,两室一厅,且有厨房与卫生间。客厅里的陈设很是简单,除了几乎家家必备的沙发、茶几、柜子、饮水机、桌凳,便再无其他物品。

左漫雪没换鞋,直接向屋里走。

叶黎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进退。

左漫雪便回过头淡淡说道:“不用换鞋,进来就好。”

叶黎和沈星暮一边小心翼翼前进,一边打量整个屋子。

叶黎走过第二间卧房的门前时,门是虚掩的,他从门缝里看到里面的景象。有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毫无疑问,那是左漫雪卧病在床的丈夫徐成俊。门缝很窄,叶黎的视野也随之变窄,但他依旧看清了男人的半边脸。

那是老态的、形如枯槁、几乎露出脸部骨头的半张脸。而且那半张脸苍白得不似人色。

那半张脸的上方,卧房上头的墙壁上,悬着一只风铃。

叶黎只看了仓促一眼,却又将它看得尤为清晰。那是一只金色的铜铃,铃铛周身刻画着晦涩而深奥的血色符文纹路。

纹路的原料像极了新鲜的血,可是血液刻画的图案,很快就会干涸,变成土色的痂。却不知为什么,铜铃上的纹路殷红如新。

这只铜铃像是电视里,捉鬼大师专门用于招魂、镇压恶灵的工具。

可是它为什么会悬在徐成俊的头上?

莫非徐成俊就是那个未知的鬼魂?

叶黎心中一个激灵。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鬼屋。虽然这个房子里的布置都和寻常人家没有太大区别,但各种家具陈设的面上,或多或少都刻有没人能看懂的血色纹路——那绝对不是诸如板砖面上,为了凸显美观而刻画的纹路。

左漫雪已经坐到沙发上,并且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绣花针以及一个小瓶子。这当然是取血的工具。

似乎她做事非常干脆利落,略过了大部分没用的寒暄之语,直接进入正题。

她做出“请”的姿势。

叶黎轻轻点头,抓起茶几上的绣花针,用针尖对着指尖一戳,便有鲜红的血液溢出。

叶黎捏了捏指尖,使得血液很快汇聚起来,变成一大滴,再用小瓶子接住。

它把瓶子递给左漫雪,正要张口说话,左漫雪便做出禁声的手势。

叶黎立刻回想起来,来之前她提醒过,到她家之后就不要再说话,否则后果自负。

左漫雪将装有血的小瓶子放进茶几抽屉里,然后向外指了一下,大概是叫两人出去。

叶黎没问,很听话地往外走,沈星暮也一样。

两人走到客厅门外,房门居然无风自动,直接就关上了。

叶黎和沈星暮均目露惊疑,却又只能用眼神进行交流。

片刻过去,屋子里传出低沉的吟唱,那是一种庄严而压抑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奇怪无比,不属于任何一个汉字的发音。

两人只能确定,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左漫雪,却不知道她在吟唱什么。

没多久,屋子里的吟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脚步声。

左漫雪打开门走出来。之前她的脸上还满是血润,然而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她的脸变得苍白若纸,而且额上遍布汗珠。

仿佛这短短一小会的吟唱,对她而言比之熬夜工作一晚还要劳累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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