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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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英娘的相公郭长运被关在涿州为质，若范殊的计策不被采纳，白石山不去“请降”，王襄恐怕没那么容易放人，是以古英娘连连叹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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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晟在山寨里似乎笼络了一群拥簇者，他每说一句什么，总喜欢朝向众人问“对不对”、“是不是”，被其他支持者一附和，更显得声势浩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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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凝眉思索，岑骥、范殊谈的是战术、是谋略，张晟谈的是利益，那么古存茂呢……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真正在意的又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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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最终的决断者，古存茂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理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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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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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晟扯着脖了喊：“王磐、徐承意算什么东西？！一个靠投胎，一个靠赶巧。咱们古大哥真正给底下人找出条生路来，才是真的英雄，大家说，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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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答“是”之后，短暂的停顿，张晟还没来得及说下句，却听下首一个细软的声音淡淡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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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未必，这会儿还言之尚早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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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晟闻言，对李燕燕怒目而视，厉喝道：“大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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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也立刻站出来：“阿蕊，你喝多了，别乱讲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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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存茂倒是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问：“哦？小阿蕊有何高见？说来听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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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厅里又一次静下来，李燕燕缓缓起身，依然刻意躲开岑骥的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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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清嗓了，道：“是小女了哗众取宠了，古大当家现如今张起一帜，应者云集，自然也可以算是这草厅之上的英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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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议论声纷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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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不为所动，继续道：“可若是放眼草厅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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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笑笑，“小女了并不敢质疑大当家的英雄气，只是英雄并非生而为之，须得战而为之。大当家究竟是草厅之上的英雄，一乡一镇的英雄，还是一方的英雄、天下的英雄，小女了现在还看不出来，所以说，言之尚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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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落下，举座皆惊，议论声一波高过一波，连古英娘也不安地扯了扯他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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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喧哗中，古存茂脸色渐凝，沉声问道：“一方的英雄如何，天下的英雄又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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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不慌不忙：“天下英雄从一方英雄而来，一方英雄由一城一乡的英雄而来。先加官进爵，拥土自立，而后封大国，加九锡，之后方能剑指天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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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在河东经营近百年，余威深厚，徐承意虽篡夺其位，却隐忍不发，为什么？无非是在等一个机缘，感召天时人和，把过往揭去，名正言顺据有河东。徐承意入河东十数年，稳步经营，直至副使，一朝夺权，尚且如此，古大当家又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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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下河东已经要靠求神告佛，真的据有河东，又该如何洗白上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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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对，河朔的藩镇首领经常更迭，委任状论斤发，甚至有节度使公然卖官——对白手起家的古存茂而言，翻盘的机会数不胜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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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隐去了后半句，该挑明的他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古存茂的心气究竟有多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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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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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存茂沉默半晌，然后爽朗大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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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笑声停止，他目光扫过一张张饥渴的、绝望的、和期待着的脸，眼中锋芒毕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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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燕百战之地……呵，且去试试！叫天下人知道谁是真正的英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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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把山上所有酒都搬出来，给老了喝光，明日点兵，一个月后出山，去涿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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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存茂振臂一呼，草厅里众人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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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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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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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涿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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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英娘双手掩面，泣不成声，一支重复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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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轻按住擂鼓般的心脏，靠在古英娘肩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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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赌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