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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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无名山村的第二天，午后，李燕燕遥望着山巅白雪，油然生出些感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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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活过前世死亡的节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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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一直傻盯着雪看！老了可不想带个瞎眼小娘皮爬山……雪盲了我会把你扔下悬崖！”岑骥的呵斥声从前方传来，冰冷如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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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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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不再看山顶，疾走几步，恭顺地跟到了岑骥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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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是很怕岑骥会杀他，这些天他也看出来了，岑骥真想杀人的时候，从不浪费时间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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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会咬人的狗不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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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李燕燕也不很担心岑骥会中途抛下他了。在莫老爹家里，他犹豫过，结果被李燕燕及时扼止住了这个想法，第二天早上两人还是一同出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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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没有菩萨心肠，李燕燕想，但他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大可能对不起自已先前的决定——在莫老爹家都没放弃他，这会儿再把他抛弃，算怎么回事呢？只要岑骥能力尚且足够，应该是不会在这荒山野岭抛下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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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依然有些惴惴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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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山路越来越难走了，为了避开黄羊道上的关卡，他们走的是猎人和采药人踏出的小径。很多时候根本没路，只是绝壁上几个浅坑，勉强落足而已，而山势起伏陡峭，就算在有路的地方，对李燕燕来说仍是不小的考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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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山高清寒，雪后又常有野兽出没，岑骥不敢冒险露宿山林，每日的宿头大体是固定的，相应的，每天走的路程也不会太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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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李燕燕不安的是岑骥的情状——岑骥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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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固然冷厉，但现如今毕竟还年少，前世那令人胆寒的气魄还没在他身上出现，有时甚至还会流露出些少年意气，看起来和四哥他们并无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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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到张晟前，两人几经风波，数次命悬一线，但岑骥从没流露出害怕，他懒洋洋地冷眼观瞧，该出手便出手，并无多余的情绪。逃亡之于他，好似一场游戏，轻快无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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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的他，冰冷双目里烧着火，急切地渴盼着什么。如果说之前的岑骥是柄利刃，出鞘必定见血，现在的他则根本扔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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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那麻衣道人怎么惹到岑骥……李燕燕简直有些同情起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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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奇怪的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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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碎裂声，悉悉索索，不疾不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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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在裂开？遥远又真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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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脚步一顿：“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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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脚下的大地忽然急剧震动起来，他转头，只见山顶上，刚刚还如白玉盘般齐整的雪盖，不知怎的，已然化成莽莽流沙，自上而下，顺山坡倾泻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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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奔他们所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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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雪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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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骇然战栗，不知能往哪里逃，绝望中，似乎听见一声吼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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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及分辨，瞬间，眼前冰雪弥漫，洁白的洪流，夹带着断枝、碎石，席卷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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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眼睛、鼻孔、嘴巴，都灌满了碎雪。腰间却突然遭受了一下撞击，勒得他喘不了气，随即，白雾中伸出只强硬有力的手，抓住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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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救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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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不得而知，五感几乎都不在了，他像个布偶，被牵扯着在雪流中纵跃，身不由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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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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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身体被掷出，后背撞上了坚硬的东西，疼痛让他得到短暂的一丝清明，他试图扭头，可还没来得及，一个健硕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牢牢禁锢住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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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他们周身流过，有些留下，压在身上，越来越沉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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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顾不上其他，只有全力呼吸、呼吸，可是四周，还是渐渐暗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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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压在身上的人，胸口还在起伏，有丝丝微弱的气喷到他脸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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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迷蒙之中，他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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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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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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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抖掉手上的雪，睁开眼，又看到了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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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变了模样，已经和先前所在的山道，离了不知多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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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身下是峭壁上孤零零凸起的一块尖石。石面还算宽敞，看着也坚固，暂时掉不下去。可这尖石上下不着，四周又是陡峭坡壁，亦无道路可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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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掉更多的雪，发现斗篷下摆已被刮得稀烂，而一条长鞭紧绕在他腰间——岑骥的长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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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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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这才意识到，岑骥没在他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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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一紧，慌忙挪到身旁那个鼓起的雪堆，急急拂去上头的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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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待雪下露出一张脸，李燕燕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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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一动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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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小心试了下，岑骥仍有呼吸，只是面色青白，身躯冰冷似铁，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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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山石上，仅凭他一个人是决计不得逃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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