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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我就是张野果的毛根朋友,为了避免被抓进去,我先得隐藏一下自己的名字,让我先捋一捋与张野果的关系吧。小时候,我和张野果都是生产队的孩子,一起成长嬉戏,一起割草锄地,一起盼望着生产队的美好日子。那时,我们一起吃着生产队的粮食,一起趟进庄稼地,一起守护着松林湾那块给予我们生命的土地。那时,我们打着火把,忍饥挨饿,一起熬更守夜,一起赌咒发誓,一起异想天开,让饥饿的土地长出丰收的粮食和大米。我们一起读过书,一起偷过李,一起演过戏,一起种过地。我师范毕业后,又分了回去,和张野果既是酒肉朋友又是难兄难弟,不过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目前我与他分开二十多年了,但一直还保持着联系。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边教书边读书,一路穷得叮当响,张野果给了我很多接济,支持我从乡上考进县城,然后又跳到市上。到了市上,我被教学压得喘不过气来,厌烦了还想写书去。书写不出来,又教不下去,就冒险去投奔媒体,终于从地市杀进了省城,狐假虎威了好一阵子,与野果就逐渐疏远了开来。几年下来,以张野果为代表的老家兄弟一直认为我在省城当喉舌,可以仗义执言,也可以呼风唤雨,更可以耍大牌不回去,平常已经很少联系。真实的原因是我在媒体内早已混得朝不保夕,况且当前媒体也已风声鹤唳,甚至想冒险去开诊所当医生卖药品,只是还没有弄到医师证,我要治病救人赚黑心钱的阴谋目前并未得逞。当前,社会对教育、媒体和医疗普遍持怀疑和贬损态度的情况下,教师、记者和医生已经被妖魔化,我为啥还想当医生呢?前段时间,看了一篇报道,将医生、记者、教师等职业列为“中国十大黑心企业”前列,医生排名黑心企业(职业?)第一名,吃瓜群众怎么看得下去?你看我教书教师被污名化,奔媒体记者被整趴下,我就喜欢这样乘风破浪,逆风奔跑,以毒攻毒,用臭老九死不悔改的精神、记者这个黑老二的勇气去搞垮医生这个黑老大,还医疗、教育和新闻舆论一个风清气正的环境,让全天下的人都从事和选择一个无比光辉的职业,躲过一不小心就横冲直撞扫过来的黑风恶浪,让每个职业都变得无比神圣和荣光。
说实在的,一直以来我都是天圣山的信徒和探索者,刚发现神勘洞的时候就应该回去好好探究一番,至今未回深感内疚和不安。听见张野果在电话中的呐喊,听说神勘洞和天圣神母快要完蛋,我忧心如焚,带着一种负罪感立即驱车往老家赶。都这个时候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赶回第一线,冲在最前沿!
当我回到老家时,记者已经离场,曾经热闹的松林湾分外冷清和凄凉,几百亩田地一片狼藉,大型机械设备碾压的车辙印痕清晰可见,一些瓜果蔬菜还未来得及采摘,就砸烂在地里。听说沈癫子和好些村民都被抓进去了,孙书记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张野果跑了……
我追问自己,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回来呢?其实,我师范毕业后回到老家工作那一阵,教书还是很有激情的,还教过大红兄弟,遗憾的是大红兄弟中途辍学,我也因缺乏激情而日趋慵懒,但内心深处还是很有家国意识和教育情怀。从上世纪八十年中期坚持到九十年代中期,我最初也是不想走的,但随着城市化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感觉日甚一日,到了后来不得不走。走出来后,就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往前蹚,这样越蹚越远就没有再回来。
大浪冲击,奔走无力,穿云避雨,迂回曲折,在张野果的召唤下,我终于回到松林湾来了。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二十多年就过去了。看见好几百亩田地和山林一片狼藉,一些正在生长成粮食的庄稼被无情碾压,一些还未来得及采摘的蔬果被掩埋在地里。这些烂地背后隐藏着多少利益和故事,如果深挖下去,也许最后要被抓进去的就是我自己。我很想就此离开,在故纸堆和虚幻的泡沫里麻醉自己,不要陷在这些利益纠葛与权力倾轧的烂事中。我在老家既有随时暴露身份的风险又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作为一个媒体人对这样的事总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敏感,目前我还没暴露自己的行踪和身份,况且上司也希望我挖点干货回去,看来要把这件事深挖到底我责无旁贷。
与此同时,我仿佛看见大型机械设备正在轰鸣,肆无忌惮的施工队正在四处扫荡,天圣山和神勘洞正在遭受洗窃。我好像又听见了张野狗的呐喊,我一定要到天圣山上去看看,让我留下来深挖下去的绝不是我的顶头上司,而是这座危机四伏的大山以及大山周围我曾经熟悉的过往和乡亲。我给大红打了个电话,叫他不要告诉任何人,把我悄悄带到天圣山上去看看。
当初我教大红兄弟的时候,尽管他俩不认生父田再生,但骨血里还是遗传着田老鼠强大的基因,兄弟俩学习很有定力和潜力,是我在松凤乡工作时着力培养的得意门生之二。后来虽因经济压力中途辍学,但大红带着二红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走得又正又顺,虽然在城里安了家,但还没有忘本,对松林湾和父老乡亲还很有感情。在以前的交往中,感觉大红对我这个半截子老师还很认可和尊敬,我对他也格外信任。
这不,我的调查思路还没理清楚,大红开着车就接我来了。大红言语不多,简单的寒暄后,悄悄告诉我“老师,天圣山被封起来了,我们开车从前面肯定上不去,我带你从后面走山那边的小路上去如何?”
“这当然可以,只是为什么要封山呢?什么时候开始封的?”
“就是前一天,皮大海带着人和张村长发生纠纷后封的。”大红边说边递给我一份资料,原来是县上下发的一个内部讲话材料,说最近有黑恶分子活动,想炸毁神勘洞,破坏旅游开发区建设,为了保护天圣山的文物和旅游资源,县上决定对天圣山和神勘洞进行封闭管理。“不是他们说的这样,真正的目的肯定不是这样,”大红补充道。看来,正如我预感的那样,这背后隐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真相,我必须爬上天圣山,钻进神勘洞去看看。
上山的途中,风迎面吹来,沿着曲曲弯弯的小路穿行,不时能望见天圣坡果园若隐若现的大片果树。快到山顶的时候,风越刮越猛,山腰的一些灌丛和藤蔓植物匍匐着顺着风向不断摇摆,果园的大片果树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打着。狂风恨不得吹折果树的腰身,掠夺挂在树上的青果。这些树不但没有顺着风向倒,反而逆着风向斜刺着,以坚韧顽强的身姿抵御着风暴看似凶猛的吹打和叫嚣。这些树都迎着风逆生长,斜刺进狂风的心脏,这些肆掠的狂风反而胆怯了,由狂妄的叫嚣变为扭曲的挣扎。很快风停了,很像是在这些果树坚强的抵抗下落荒而逃。狂风过后,这些果树又抖擞着精神挺直着腰身,护翼着青涩的果实慢慢生长。抗风耐霜、涩中带甜,回味悠长,听说这就是天圣果品味的奇特之处。我以前只知此果独有的味道,怎么没感受到他特有的品格与力量呢?我的思绪一下回到四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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