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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逐鸢警惕的目光来回打量那人。
胡人摸出闪着银光、四方的一个小酒壶,拧开盖子,胡子下的嘴唇伸出来,喝了一口。
“你喝的是什么?是酒么?”沈书突然出声。
“对。”胡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神色放松下来,双肩也舒展开,探究的眼神把两个年轻人扫了一遍,他手中酒壶往纪逐鸢的方向扬了扬,“试试?”
“我才不喝。”纪逐鸢把意图往前坐的沈书抓了回来,牢牢勒在身前,警告地用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臂。
沈书只好安分下来,他眼睛转来转去,一忽儿看胡人的脸,一忽儿看胡人身上明显价值不菲的衣饰。就在沈书乱看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被钉在柱子上的那把刀给吸引住了,来回看胡人和纪逐鸢。
纪逐鸢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低头搓鼻子:“……”
那胡人眉毛一扬,循着沈书的视线也转头,自然看到那把本来要钉死他的刀,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因为喝酒,脸孔泛起些许绯红,他的皮肤不像沈书白皙,却也没有纪逐鸢那样黑且干燥,看上去健康光滑。
当胡人笑起来的时候,沈书甚至觉得他像是一个文人。
胡人起身,把刀还给纪逐鸢,两腿伸直,就着火堆靠手暖身,把涂金嵌玉的带
扣单手解开,敞开袍子,在火堆前抖了抖。
两个年轻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沈书几次想开口,都被纪逐鸢暗示地拧胳膊,虽然不疼,但这是他俩打小的暗号,只要纪逐鸢这么做,就是让他闭嘴。
“帮我拿着。”胡人朝沈书说。
纪逐鸢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谁让你使唤他。”
胡人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把沈书盯着。
纪逐鸢站起身,倾身从胡人手里拿过他的袍子,绕过火堆,坐回到沈书的身边,学着胡人的架势,抖开他的袍子,上好的绸缎随着抖动漾开粼光。
等胡人出外去,纪逐鸢立刻转过身,把袍子给沈书,命令他:“拿着。”
沈书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脑门上立刻挨了一巴掌,不重。沈书立刻不笑了,他也很不舒服,眼睛勉强睁着,喉咙里就像裹含着一块火炭,可他不想让纪逐鸢知道,便喋喋不休地和他猜测这胡人什么来头。
纪逐鸢从地上捡起这些日子里用来拨火堆的湿木头,脾气不好地说:“反正不是好人,你看他那么有钱。”
有钱人也有好人啊。沈书在心里小声反驳,但他没有出声。
“看我做什么?”纪逐鸢一面低声骂,一面把手掌覆到沈书的额头上,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哥,我想吃鲤鱼。”
纪逐鸢仿佛想到了什么,鼻翼急促地翕动了一下。沈书爱吃鱼,他家里也常做,而且每次沈家做鱼,沈书的娘就会到隔壁院,一嗓子把纪逐鸢也叫过去。
就为吃这口鱼,在沈爹的手下被考校过多少篇叫人牙疼倒胃的文章,纪逐鸢原是想起来就烦躁。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只是长久地看了会沈书,粗糙的手掌贴着沈书的脸颊,拇指在沈书光滑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
“明儿就给你抓。”
“我们抓了烤来吃吧?”沈书立刻来了劲。
“仔细衣服!”纪逐鸢眼角余光瞥到胡人的袍子险些被火灼破,还好袍子是湿的,纪逐鸢把衣袍从沈书的手里又拿过来,认命地像个马扎蹲在火堆旁,语气暗含警告和恫吓:“他这件衣服烧坏了,把你卖了也还不上。”
“哦。”
“你看他的打扮,穿的,用的,这么有钱,我就见过一个人这么穿。”
“嗯?”沈书头疼得要裂,强打着精神问。
“咱们县里的达鲁花赤,你记得?”
“啊。”沈书心头浮现出一个胖胖的老头,歪着头说,“他也不常这么穿。”
“是啊,这人的官比县老爷更大。”更让纪逐鸢不安的是,胡人进来时他闻到了血腥味,他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
“哥,那块饼你收起来了吧?”
“嗯。”纪逐鸢知道沈书要什么,便把袍子放在旁边,从衣服内袋里翻出那一小块饼给沈书看。
沈书看了看,又摸了摸,小声感慨:“这块饼可真好看。”
纪逐鸢哭笑不得,快速地把饼收起来,他看见沈书从来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白处已布满红色,像个小兔子。
还真像个家养的小兔子,眼睛通红通红的。
“你快睡了,明天雨就停了,哥给你抓鱼吃。”
沈书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怀疑地看着他哥:“你会做吗?”
“我……我不会,你会?”
沈书耷拉下去脑袋,他更不会了,嘴巴瘪得翘了起来。
纪逐鸢笑了起来,很快他嘴角压下去,揉沈书毛茸茸的脑袋,哄他:“哥还有好多盐,用盐做的菜,哥都会。”
“那我睡了。”沈书团成一团,把脑袋枕在手背上,侧身看着纪逐鸢,抵挡不住头疼和眼睛疼,闭上了眼,可他一点困劲都没有,半夜里被惊醒,要入睡是很困难的。于是沈书就这么闭着眼,安分地等待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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