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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张忠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目瞪口呆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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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漕船盘坝。”站立在一旁的阮安面无表情解释道“从人字桅与方舷轮廓来看，这应该是一条标准的四百料漕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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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张忠震惊，原来阮安口中的四百料漕船并不是平浮在河中，而是爬在一处圆拱长坝的半腰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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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船前半截的首柱高挺向上，后半截船尾还在运河水下，整个船身微微上斜，像极了一条要上岸的大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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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运河两侧的河槽边，此时还站着数百个衣衫褴褛的纤工，他们每人肩上都拽着一根纤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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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绳密如蛛网，牢牢系在船舷两侧，无不绷直，偌大的一条漕船，居然就这样靠着人力离开水面，朝坝顶滑升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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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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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听着纤夫连贯的号了声，看着过了坝的漕船，心中不由五味杂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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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张忠神色复杂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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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三年之前走里运河便需要过五坝，不过后来漕运总兵官陈大人凿通了清江浦后便不需要盘坝了，只是不知为何漕船又开始走里运河了。”阮安皱眉解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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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些纤夫呢？”张忠继续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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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佥派民夫来拉纤了。”阮安徐徐说道“府里会给县里下命令，然后县里便以服劳役的方式佥派民夫来拉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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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不是正是播种的时候吗？他们来拉纤家里田地怎么办？”张忠疑惑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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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安叹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官民有别，他们种田比得上官府的事情重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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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阮安说完后见张忠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自已，不由讪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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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治理漕河时佥派的民夫更多，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对这些纤夫的处境也了解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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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些人运气好的，遇到的督纤孔目（管理纤夫）能体恤他们，等干完事情还能活着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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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遇到的是个混账孔目，只顾着赶进度，不顾他们死活，那能否活着回家都是问题，要知道这条纤路上早已不知埋下了多少白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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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闻言也是无奈的叹了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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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趟漕运总兵衙门见见平江伯，你去不去？”阮安问张忠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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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暂时收敛复杂的心绪，沉默的点了下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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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楼船在淮安码头停靠后，张忠便与阮安下了楼船，两人乘着一辆马车便向淮安城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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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马车抵达淮安城的射阳门下时，张忠掀开车帘却见城外包砖壁的夯土城墙显得十分破落，敌楼的顶脊连乌瓦都残缺不全，远远看去好似射阳门上顶着一个老鸹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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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乃是漕运枢纽，这城池为何显得有些破败？”张忠疑惑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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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来此地时，也曾有过这番疑惑，后来才明白这淮安城有两座。”阮安失笑解释道“我们眼前的是旧城，本是唐代的楚州城，城北毗邻淮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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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元代，淮安的官员觉得旧城残破，修葺不易，遂在西北方向一里开外，又修了一座新城，斜斜与淮河相邻，直到清江浦为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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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想来漕运总兵衙门应该在新城吧！”张忠释然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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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阮安颔首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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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何必来旧城了，直接去新城便是了。”张忠疑惑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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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淮安本地有句俗话，说的是，新城谈生意，旧城攀交情。”阮安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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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么说？”张忠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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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说的是新城地势开阔，库仓宽敞，人们多是去新城谈大笔生意，等到谈完了，还得回旧城来放松，因为旧城有诸多老字号，玩的地方多，底蕴非新城可比。”阮安解释道“永春伯既然来了，我自然要带你去看一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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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走吧！”张忠闻言也是干脆直接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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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马车再次动了起来，通过射阳门便进入了淮安旧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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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城内，张忠透过车窗便见城内颇为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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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正行驶在一条四丈宽窄的石路上，路面是用一条条长短不一的青灰条石拼接，并用鹅卵石补缀空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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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条路上车马络绎不绝，行人摩肩接踵，多是南北客商，他们穿的不是湖绸就是蜀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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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路两侧则是廊铺，一排排的钱庄当铺、酒肆食摊、瓷器杂货等，要什么都有，不过没有什么大宗买卖，净是教人享受的去处。</p>
“这旧城果真是热闹非凡呀！”张忠收回目光对车内的阮安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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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然。”阮安颔首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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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马车便带着两人在旧城好好的逛了一番，真真是让张忠大开眼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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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幕微降，华灯初上，马车离开了旧城直奔新城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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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旧城和新城之间，是一条宽约两里的狭长荒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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