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23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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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说滔天怒火, 是比喻是象征。而渡劫期修士的滔天怒火，却是真实的火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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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钟外火海无涯，红色火舌窜地比山脉还高, 几个瞬息就将山中树木化为灰烬, 像是巨大的画笔, 把绿色匆匆涂掉, 再泼上泛着黑的暗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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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盯着颤动的空气，心一直沉到谷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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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等级之差如同天与地的距离, 哪怕只隔一级也相差甚远, 越无可越。而他是化形，青阳是渡劫，中间隔着几个天地，这场仗该怎么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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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翠欲滴的山林在眼前一点点消失，仿佛暗示两人未来的命运，林尽染眼中火光攒动、晦朔不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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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不哭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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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暗哑的叹息传来，尾音上挑, 还透出些许庆幸。林尽染从怀抱中抽离, 怔怔看向断虚树，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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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命都要没了，你却只发现我不哭？几年没见，你是不是疯得更厉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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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身体还在小幅度颤抖，红色衣角在火焰中映出绚烂的光。泛盼百般不是, 一句话却说的没错。这身衣服, 不像法衣，倒像是凡间的嫁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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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扶离多希望，自已不是在将死前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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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倾身, 将自已所有无法言明的爱意和话语化成一个吻，轻轻落在他额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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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离道：“别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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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死，但护住他还能做得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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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吻落下来，林尽染才注意到，两人附近的地面完全没有燃烧的迹象，空气还保持着微微湿润，是他最喜爱的环境。他捏住他的袖口，心中忽然生出些渺茫的希望，“你已经修炼成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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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清楚因果，还以为是经过多年的血液浇灌，他终于修炼有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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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扶离点头，“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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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赢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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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句话，刚刚吐出一半，就被扶离阻止。他冰凉的唇落在他嘴角，温柔而怜惜。可是与此同时，他眼神清明，唇齿相接也不含任何旖旎，这不像一个吻，更像是单纯阻止他说出这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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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纷乱的林尽染模糊得出这个答案，未等他进一步想清楚，青阳已经冲破火焰来到两人身边。他紧紧盯着扶离，眼神一错不错，“尊上，请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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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恭敬，可青阳手握利刃，分明已是泛起杀意，还是不死不罢休那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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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离起身，双手拢在身前。只这样一个简单地动作，就让对面蓦地拔出剑。神明眼中不含任何情绪，墨色衮服垂在地上，却没沾染一丝浮世尘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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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吾若是不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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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允，让两人整整打了三天三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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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里，四周寒冰与火焰交替，一时火焰融化了冰层，一时严冰冻住了火焰。两者相斗蒸腾出的水汽彻底遮蔽住天空，只有在雷电划过时，才能一瞬间照亮大地，让林尽染知道，他还活在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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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坐在不见天日的白雾中，林尽染将所有惊喜和惶恐压下，他稳住心神，认真思索眼下的情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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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想的，就是断虚树为何阻止他提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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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显而易见，他的提问某种意义上代表一种态度——他想他赢的态度。而断虚树不让他开口，最大可能是他知道自已赢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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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若是以后青阳清算，也不会怪罪到他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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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想到沈暮燃会死，林尽染却丝毫不敢伤心或者担忧，因为一切情绪都会影响思维的准确性。他掐着指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已继续想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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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虚树成剑，这事是定局，毕竟天道在上，不可违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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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次试探，林尽染也逐渐摸索出“天道”是什么原理。它类似于天上的星星，可以忽闪忽现，也可以位置改变。但是星星的存在是恒定的，若想更改，必定会引发灾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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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司空亘进入内门，时间可变化，原因可以存在偏差，但结果是他必须拜青阳为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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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引起涟漪，却不能带来风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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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虚树成剑显然是剧情中的定点，无法更改。在天道允许的范围内，最多能延长几年，可是天道同意，八方修士却不能同意，如今的青阳更不能同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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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又想起青阳之前的话，他说断虚树私自逃脱。这个逃脱，是不是指断虚树离开结界救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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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整整三天，林尽染却无法答出一个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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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过了把所有罪行都揽在自已身上的阶段，可是他仍无法接受，他再一次因他受到伤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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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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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啊，”五百年过去了，时间和因果压在他身上，林尽染第一次觉得承受不住，他弯下脊梁，低头问自已，“这次，终于该屈服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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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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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真界，往往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发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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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低阶修士斗法，过程眼花缭乱，法宝丹药层出不穷，可能要打个几天几夜也无法停止。而两个高阶修士斗法，却一瞬就能结束。因为到达某个高度后，法宝武器等都属于身外之物，而修士比拼的仅剩一个东西，就是“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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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道的理解，对道的使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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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离和青阳的斗法，显然不属于后者。明明是渡劫修士，青阳手里却法宝不断，完全失去了面对雷劫时的坚定气势，反而慌慌张张像个刚入门的弟了，连执剑的手，都在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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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离见此，也不言语，只是手中动作不停，不紧不慢地拆招，硬生生将身处劣势的一方，打出胜者的姿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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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重复三天，青阳手里的法宝已经挥霍一空，他扔出最后的阵法，心中惊疑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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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使出缚龙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