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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打油这才将扁担虚转出几道剑花,收至身侧,盯着退至台边的温斡尔,揶揄道:“谁说开过刃的才是好兵刃?那悬在辕门上的‘如水剑’、也未必开过刃,可江湖中早将之看作无所不能的神剑。”
“手拿一段凡铁,也敢妄加指摘神剑?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温斡尔闻言嗤笑道。随手自百衲斑斓袍上扯下一大块来,迎风抖起。那百衲布中,登时掉出一只竹篾编缠的竹球。
张打油瞧得不明所以,温斡尔却是双手不停。不到十息工夫,百衲布中已掉出十二只竹球来,散落地上,浸着雨水,很快便沉重了几分。
温斡尔单脚一拨一勾,一只竹球便落在左手;旋即单脚再勾,另一只竹球便落在右手。接着双脚交替,连拨带挑,左搂右勾,十二只竹球接连被温斡尔颠至半空。而其双手也化作数道残影,将竹球凌空抛接、形成一道蛋形的圆环——此谓之“跳丸”也,习练古彩戏法者,多自此技而始。
张打油更是一头雾水,只得抱了扁担、漫不经心观瞧起来。
雨丝渐明,晓风渐轻。
十二只竹球愈抛愈疾,数息后便似连成一串硕大的佛珠,在四方台上摇摆不定。
张打油微觉不耐,正要出言催促,却见那一串竹球轰然坍塌下来。其中一只迅若狸猫,瞬发即至,“嘭”地一声正中他额头。力道虽不大,却有微弱的蛰刺感传来,接着便觉时而麻痒难忍、时而刺痛难言。
张打油此刻方知竹球有古怪,待要闪躲,早已不及。又一只竹球冲着脸颊撞来,眼见便要贴上面皮,张打油只得挥手拨开。登时指腹、掌心皆被竹球蛰刺,痛痒之余,更有灼烧之感将手掌包裹……
不待张打油抬手细察,竹球已接二连三,抛砸过来,打在他胸腹、手臂等处。张打油只觉遍体麻痒、刺痛难当,似有无数只虫蚁顺着毛孔钻进了皮肤,不停噬咬着自己每一寸神经。脑中烦躁欲狂,几乎要炸裂开来。
温斡尔竹球抛尽,怪笑声起:“阁下不是好扮猪吃虎么?敝人这套跳丸,可还吃得消?嘿嘿嘿……”
张打油哪里顾得上回怼?扁担早丢到了一旁。一面胡乱抓挠,一面抽空从怀中扯开几包褐色粉末,不由分说便往痛痒处抹去。接着也顾不得体面,开始在满是雨水的四方台上打起滚来。
温斡尔自恃手段刁钻、无人能解,也不急着出手结果了张打油,任凭他在台上挣扎翻滚,心头涌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快意!
只是张打油抹在身上的那些褐色粉末,在雨水和衣袍间一滚,渐渐生出一堆堆细小泡沫来。堆在台面上,仿佛凝滞不前的浪花。而被他抓挠过的皮肤上,红肿十分明显,亦有许多细小的绒刺脱落下来,仿佛汗毛一般。
张打油随手抹起一把,定睛瞧去,终于释然:原来温斡尔竟将仙人掌的绒刺浸了毒液,抹在了竹球之上,再借抛掷之机、将绒刺打入自己肌肤。绒刺上毒液遇血发作,是以痛痒非常!
张打油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顺手将扁担抄起、架在胸前道:“尊驾好手段!只是要制住张某人,却还欠些火候!”
温斡尔也是大感意外:“阁下用的什么神药?竟能祛除敝人取自西域‘量天尺’中的毒液!”
张打油又搔了搔脖颈,随手甩掉一蓬浮沫:“不过是些皂荚与无患子皮磨制的粉末,张某平素只用来洗头沐浴,不想祛毒效果竟也不差……尊驾还有什么彩戏手段,快些使将出来,不然便没机会啦!”
“大言不惭!”
温斡尔眸光一冷,百衲斑斓袍抖开,顷刻飞起十多柄银光闪烁的匕首。接着手脚并用、连拍带踹,不消半息工夫,十多柄匕首便飞旋着向张打油射去。
张打油恼其阴毒狠辣,下手再不容情。
扁担瞬间扫起一大片虚影,将数柄匕首兜裹其中、难以寸进,却是一招“月隐灯残”。数柄匕首仿佛落入粘黏的浆糊盆里,力道无,锐气尽消,再无半点威胁。
温斡尔自不肯罢手,袍袖双双扬起,又飞出六枚袖箭,却向张打油几处空门射去。张打油料他还有后招,早便伏下暗手,眼见袖箭欺至,扁担忽地一荡!
适才被困在虚影中的匕首,顿如群鸟轰散,纷纷向温斡尔返射回来。小半将袖箭打落,大部分皆射在了温斡尔头颈、四肢、以及百衲斑斓袍上。
张打油心中微松:这实实在在数柄匕首扎在身上,便是不曾淬毒,也足够将温斡尔扎成筛子。且咽喉、心口、胁下、小腹等处,匕首戳.入极深,只余一截短柄,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然而令张打油并台下群侠惊掉下巴的是,温斡尔在被匕首刺中的刹那,竟如一摊烂泥软倒在地。浑身似丢了骨头一般,只剩下一副人形皮囊。扎入身体的数柄匕首、依旧嵌在皮囊上,与那袭百衲斑斓袍滚作了一团……
张打油登时七窍生烟,踏步便至近前。手中扁担猛地挥出,登时将那百衲斑斓袍挑了起来:一张软趴趴的胶皮面具、连着半截黑黢黢的脖颈,“扑”地掉落在地。
张打油顺势瞧去,只见胶皮面具恰掉在一只竹藤环中,而古彩戏师温斡尔,却是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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