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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声嘶吼,恍若凶兽。
两山间俱是愤怒的余音,远远传荡开去。
围观众侠士纷纷站起,对那偷奸使诈的东瀛武者吉备真剑喝骂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此次登台比武虽不禁绝暗器,却须登台前挑明手段、登载入簿,尽可能地确保比试公平。似吉备真剑这等刻意“藏私”的做法,的确为江湖人所不齿。
吉备真剑偷袭得手,当即连忙避开,却是心下狂喜!中土亦有言“趁他病、要他命”,吉备真剑向来奉为圭臬,是以平素行事,便是无所不用其极。此刻生死成败之际,又岂会顾及礼义廉耻?
心念电转间,他又探手入裈,从内囊中摸出几枚“手里剑”来,扬手便向徐世勋抛去。取得皆是咽喉、印堂、心口等要害之处,想要将这“狡猾之徒”彻底击杀。
这东瀛“手里剑”虽以剑名,其实却是形似星芒的飞镖,脱胎于中土武林的流星镖、十字镖,有四叶、五叶、六叶之分。随手旋抛后、极易中靶,颇受东瀛武者所喜。只是锻造较为昂贵,若非决胜关头,吉备真剑也必不舍得抛出。
徐世勋虽双目剧痛,意识却未混沌。耳听得面前劲风袭至,也顾不及太多、当即一个“胡旋飞转”,身子向后倒去。
只听“咄咄咄!”几声闷响,果然是倭奴投来了暗器。徐世勋心中益怒,却明白自己现下才是真的目不视物,只得就地几个滚翻,防止那心思卑劣的倭奴、再度伺机偷袭。
这般闷头躲闪片刻,除了左臂不慎中了一枚“手里剑”、被他挥手拔除外,渐渐便再无暗器声响。徐世勋猜想,必是这倭奴暗器耗光,此时应当正提着铁条剑、蹑手蹑足寻找偷袭时机。当即忍痛撑地,徐徐站起身来,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凝神细听四面的水声与风声。
如徐世勋所料,东瀛武者吉备真剑、果然恬不知耻。此时连木屐也悄然脱下、跣足轻步踏在四方台上,双手紧握铁条剑,无声无息地与徐世勋兜着圈子。想要慢慢贴近他后背,再攻他个出其不意。
台下依旧骂声一片。亦有出言提醒徐世勋提防后心的,然而皆于事无补。
吉备真剑便似耐心极好的毒蛇般,并不急于求成,只是不断地贴近、再贴近……只等徐世勋先沉不住气,将身体转过去、空门大开之时,便会猝起发难。
便在此时,辕门外众侠士里、挑着两只油篓的张打油忽地起身,揭开一只油篓,霎时间香气四溢。有的侠士被香气吸引,不禁揶揄道:“卖油郎!你要作甚?莫不是欲效周郎火烧赤壁?”
众侠士闻言,立时哄笑。
张打油将手中油杓舞了个棍花,亦展颜笑道:“只是瞧不惯那倭奴行径,想要助我中土侠士一臂之力。恰好今日这胡麻油,并未卖出去多少。”
说话间,张打油已解下包袱、取出一只开口葫芦,置于地上。旋即将油杓探入油篓,顷刻提溜起满满一杓胡麻油来。接着将油杓高高扬起,那深棕透亮的胡麻油、登时沥如细线,不偏不倚注入葫口中,涓滴不曾洒出。
众侠士瞧得目瞪口呆,无不击节称赏。杨朝夕知他必有计较,当即出声笑道:“尊驾酌油之法,堪称神乎其技,却不知要如何相助我中土侠士?”
众侠士心中皆有此疑问,是以都将目光转向张打油,要看他如何出手。
张打油哈哈一笑,待将葫芦注满、取了软木塞好,却又将油杓探入油篓中,只打了小半勺胡麻油。随即,在众侠士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右臂凌空一抖,那小半勺胡麻油登时聚作软软一团,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便向徐世勋面门射去。
“噗叽~”
徐世勋虽察觉有异、挥刀拍挡,依旧有许多胡麻油绕开横刀,落在他脸上身上。
徐世勋嗅着香气,感受着脸颊、脖颈间的滑腻,却是不怒反喜:“那位卖油侠士!可否再将这香油卖我一些?本将愿出十倍价钱!”
“早给你备好啦!百钱一斤,童叟无欺!接住喽!”张打油这才左手一挥,那油葫芦竟不翻不转、稳稳当当向徐世勋飞去。
吉备真剑顿感不妙,飞身跃起,铁条剑已举过头顶,便要将这油葫芦斩落。却听“嗤!嗤!”两声锐响后,左膝、左脚上俱是突如其来一阵酸痛。身形登时不稳,“嘭!”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众侠士中有眼尖之人,自是瞥见杨朝夕趁众人目光转向油葫芦时,悄然从身下拈起两枚石子、抬手激射而出。一枚正中膝下阳陵穴,另一枚则打在脚踝丘墟穴。因而那东瀛武者才“马失前蹄”、狼狈摔倒。
却说徐世勋一把接下油葫芦,恰好听得吉备真剑倒地痛呼之声。当下也顾不得细究,拔下木塞、仰起头来,便将那顺滑微稠的胡麻油,浇在自己双眼、口鼻上,小心冲洗起来。
待大半葫香油用去,眼中生石灰已冲走七七八八、再不复方才那般剧痛难耐。眼泪不断涌出,和着时断时续的水风,竟觉清凉无比。口鼻间亦有涎涕齐出,将生石灰冲出来不少,灼烧之感大为缓解。虽望去狼狈不堪,却较方才中招之时,不知好了多少。
眼皮缓缓张开,触目所及、一片混沌朦胧。尽管视力尚未尽复,却已能勉强看清那倭奴的身形轮廓、举止动态。
吉备真剑已从台面上爬起,一面揉搓着膝盖与脚踝,一面骂骂咧咧、说着众侠士听不懂的倭语。
眼见徐世勋以胡麻油冲洗双目、口鼻,状态稍复,一股惊惶愤怒之意,登时又涌上心口,铁条剑举起,再度向徐世勋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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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勋听得响动、心中一警,顺手便将油葫芦甩出。身子略退几步,横刀当胸,做出防御姿态。
吉备真剑恨屋及乌,一剑斩落,登时葫芦碎裂、油花四溅,剩下的小半葫油落在四方台上,被吉备真剑踩了个满脚。待要踏地再冲时,才想起自己早脱了木屐,正跣足而行。此时脚底抹油、滑溜非常,一个力道不稳,小腿登时飞起。接着“咚”地一声,竟尔直挺挺跪在徐世勋面前。
“噗——哗!”台下群侠见状,登时笑成一片。
徐世勋先是一滞,然后亦是冷笑道:“倭奴!这是向本将告饶求和么?也罢!若你自行服输、滚下台去,本将大人大量,便饶你这回!只盼你重拾廉耻、痛改前非……”
“八哥押路——!”
吉备真剑目眦尽裂,面赤如丹,暴然跃起,如癫如狂!铁条剑歪歪斜斜、便向徐世勋脖颈劈至,狭目中尽是嗜血残忍之色。
徐世勋再不留手,使出一招“月落星沉”。横刀撩起,疾如风雷,却再无弧光闪现。仿佛一段暗影掠至,待吉备真剑发觉,却早已迟了。
“锵啷~”铁条剑毫无悬念,被横刀斩作两截,一半落在四方台上,一半却还擎在吉备真剑手中。
吉备真剑一时怔住,万万不曾料到、他手中这柄号称“东瀛の刃”的神剑,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震惊之余,便是难以言喻的羞耻与狂怒,当即又摆出悍不畏死的架势,挺起半截铁条剑,咆哮着向徐世勋戳来。
“锵!噗嗤!”
徐世勋横刀一格,先将半截铁条剑震飞。接着向下一抄,登时将吉备真剑右脚斩落下来,黑红腥臭的液体、瞬间喷了满地。旋即便传来吉备真剑杀猪般的惨叫声,令人既感心悸、又觉厌恶。
徐世勋收势而立,回刀一瞧,却见刀面上并未沾染半点血污,不禁微微点头。然后才瞥向抱腿打滚的吉备真剑,冷然道:“倭奴!本将断你一足,叫你长个记性!以后行事,决不可心存龌龊!快快滚下台去,若施救得法、右腿还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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