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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晦明,云霞聚散,不过只是香鹿寨中、最寻常的景象。
然而这日,人聚渡头,尸漂洛水。竟将这昔日喧嚷繁茂之所,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狭长的船板上,太微宫太祝洪治业、正手持铁剑,带着一众手下向舫船冲锋。
天极护法覃湘楚身上有伤,又扯着嗓子喊了半晌,只觉热汗盈头、浑身乏力,胸腹间一片火烧火燎地疼痛,几乎直不起腰来。可眼前不断倒下的双戈卫、百合卫,又时刻提醒着他除了死撑,别无他法。
便在这时,船板下十多个教徒簇拥着圣女,迅速杀至,势如破竹。顷刻间、便将几个洪太祝的手下打落如水。而被斩开腰带、松了下裈的渔夫们,也重新扎紧了下裈,陆续向这边追来。
洪治业见这舫船久攻不下,心中早已十分焦躁。忽见圣女竟甩脱了渔夫、向这他们奔来,不怒反笑道“弟兄们!今日谁能捉到圣女、赏银百两!”
船板上众人闻言,俱是心中狂喜,纷纷放弃攻船、掉头向圣女冲去。船下渔夫、浪荡子们听得“赏银百两”,个个双目赤红,竟似恶狗夺食一般、争先恐后向圣女扑来……
顿时,杨朝夕、小蛮和十多个教徒身陷重围,四面受敌,压力陡增!
船板近在咫尺,却难有寸进之功。好似忽然之间,四面八方皆是洪治业手下的鹰犬
有穿了常服的道士、也有褐衣麻袍的渔夫……更多的则是一身痞气的浪荡子,虽鼻青脸肿、却满脸恶意。手中拎着不知何处摸来的青砖、棍棒等物,打斗时全无章法。只凭一腔蛮狠、悍不畏死,竟逼得手持双戈的教徒们连连后退……
杨朝夕一把柴刀挥劈如电,小蛮连枷短棍飞旋如风,也只堪堪将蜂拥上来的攻势接下,想要突围,却是不能。
洪治业手持铁剑、也冲入阵团,一番偷袭抢攻,便令小蛮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连枷短棍被接连劈中,一时间火星四溅、木屑横飞,竟隐隐落了下风。
杨朝夕看在眼里,也是颇感意外这洪治业素来以儒雅示人,却不料竟是个使剑的行家!单看这一套干脆利落的招式,便知没有数年习练、断然达不到这般境地。
洪治业一面出剑、一面邪笑道“妖女!江湖凶险,刀剑无眼,我见你还有几分姿容,不如乖乖束手就擒,随老夫回去、生个一儿半女,静享荣华富贵。若还执迷不悟,今日便要横尸此地……啧啧!殊为可惜!”
小蛮眼神冰寒“老不修,白日做梦!”
杨朝夕却已瞧出,这洪治业乃是故意激怒小蛮,好叫她出招之时,气息虚浮、露出破绽,再乘隙攻入。
小蛮果然上当。挂满刀痕剑伤的连枷短棍,仿佛暴怒的狂龙,不管不顾、劈砸而出,定要将这恬不知耻的老不修、打得头破血流不可。
洪治业等得便是此时!见小蛮强攻不守,空门大开。登时侧身一避,手中铁剑转出一道圆弧,向着小蛮左肋、激刺而下,竟是“公孙剑法”中的一招“以曲打直”!
眼见铁剑已透入短襦、便要戳个血窟窿出来,洪治业只觉右臂一阵酸麻,右手登时脱力,铁剑再也拿捏不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接着身子一轻,右侧腰眼似被木桩戳中,一股大力挟着剧痛、将他顶飞起来。直飘了两丈有余,才重重摔在草地上,腰背剧震间,仿佛三魂七魄都被震出,半晌爬不起来。
杨朝夕飞身上前,劈开小蛮背后的两刀偷袭、脱口道“小蛮姑娘,可否受伤?”
小蛮忙向肋下一抹,虽有血渍、倒是不多,吐了吐舌头道“一点皮外伤。刚才只顾生气,出手便冒失了,多谢公子相救!”
杨朝夕正待答话,却听一道冷傲的女声道“英雄救美,纵死无悔。姑娘何须言谢,以身相许、岂不更妙?”
杨朝夕循声望去,顿时愕然“唐师姊?你怎么来了,难道……也是受那洪太祝之邀?”
来人正是唐娟,却见她长剑飘逸,柔媚而不失迅疾,使的却是“星河残梦剑”的招式,将不由分说、便一刀斩下的渔夫打开。一个教徒不知她是敌是友,手中双戈已然挥下、却是停在半空,将目光望向小蛮。
“什么红太祝、黑太祝,老娘不认得!”唐娟柳眉一掀,似笑非笑,向一旁努了努嘴,“覃师妹见你不听劝阻、以身涉险,哭了好几回。师姊心软,只好陪着她来寻你了!却不想你在这风流快活不说、还好心当作驴肝肺……”
覃清虽在一旁、运剑不辍,耳中却将杨朝夕与唐娟对答,听了个滴水不漏,不禁嗔怒道“师姊又胡说八道……清儿再不睬你了!”
小蛮心窍玲珑,只言片语间、早明白了二女来历,忙向双戈卫道“不得造次!二位姊妹是友非敌,咱们先脱身要紧!”
杨朝夕听闻覃清竟跑出来寻自己,既感动、又羞惭,顿时便说不出话来。忽听小蛮提醒,恍然附和道“是极!唐师姊、覃师妹,此间凶险,不宜久留!我等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能叫二位立于危墙下?还请速回,保全贵体。忙完此间事,自有重聚之时。”
唐娟一面与人拆招,一面好整以暇道“啧!果然一个鼻孔出气。杨师弟便是喜新厌旧,也不必这般急着赶我们走。我镜希子虽学艺不精,对付这些土鸡瓦狗,倒也足够。”
杨朝夕讨了个没趣,偷眼向覃清瞧去,却见她双目粉红、缄口不语,显然对唐娟所言,颇为认同。杨朝夕顿觉一个头两个大,竟是百口莫辩。
眼前纠缠不休的太微宫鹰犬、似乎都没这般棘手。满腔憋闷正愁无处发泄,洪治业带来的手下、便成了一个个活动的出气筒。当下便有几个杀得近的,被杨朝夕挥起刀背、敲碎膝盖,疼得满地翻滚。
唐娟见状、不禁莞尔,旋即又冷下脸来,不依不饶道“原以为杨师弟少年英杰、武艺绝伦,今日看来,不过是个一身蛮力的莽夫!这般打来打去,何时才得脱身?”
杨朝夕虽心中微怒,却隐忍不发,只是埋头拼斗、不肯接话。
小蛮却早看不惯唐娟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模样,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依阿姊所言,定是有什么‘高见’咯?还请不吝赐教!”
唐娟杏目一翻,傲然抬眸道“外邦的小妮子!汉话倒是流利,却是不习诗书、堪比乡野村妇。岂不闻杜子美诗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尔等在此龟缩一团、乱杀一气,不过是事倍功半的笨法子。若对手还有援兵,岂不是要杀到力竭而亡?”
杨朝夕闻言,却是心中一动,见两人已是针锋相对,忙插嘴道“唐师姊有何妙策?不妨赐告。师弟素来愚钝,但‘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蒙师姊开示,纵死、犹欣欣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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