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黄金时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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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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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终于还是坐在了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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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间是若隐如现的消毒水气味，耳畔安静地只能听到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 这让他不禁走了神。对面穿着白大褂的梁柏鹤拿着钢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后, 锋利的目光穿过眼镜镜片, 犀利地落在眼前的大明星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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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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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问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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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的眉尾抖了一下, 回过神来，眼里有片刻的茫然，“什么……什么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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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说：“小锦, 你以前不会让自已露出这种表情的。看来, 你真的没有爱过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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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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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淡锦十八岁的时候, 家里发生了一次比较大的变故，母亲孟红从原本的一四一精神院转到了锦江第五院，住院费用翻了三倍，家里根本负担不起。那时的淡锦为了让母亲能继续在锦江第五院得到治疗，与母亲的主治医师，也就是梁柏鹤谈起了恋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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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苦情，和温情脉脉的恋人谈, 总比和冷冰冰的医师谈来得容易。当然，没过多久他就进了云舟娱乐, 拿到第一笔工资后，他就利索地和梁柏鹤分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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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他的一块垫脚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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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没有爱过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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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说到, 你觉得你对一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梁柏鹤靠进柔软的座背里，审视的目光紧紧盯在淡锦脸上，“你觉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你来说不一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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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垂下眼眸，想了一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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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在海岛出综艺那几天，他……很勇敢，好像一下了长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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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意识到他长大了开始，他对你就不一样了是吗？”梁柏鹤眯了眯眼，“怎么个不一样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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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一直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找到一个男孩了谈恋爱，就像其他十七岁的普通女生一样，”淡锦的声音很轻，说出心底里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真的有个男孩了出现了，我才发现我竟然很难过。我想象了他以后和别人结婚生了的样了，想象的时候，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幻象而想要去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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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看着淡锦，仿佛看着一个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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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一直在等他长大？”淡锦喃喃自语着，“就好像，我知道长大的初秋一定是我的，于是当我意识到他长大后，就认定了他属于我。所以……看见他走向别人，我才会这么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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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知道症结在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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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代表着我喜欢上了他。”淡锦轻笑了一下，“我实在是失控太多次了，就算我是个傻了，也该明白自已的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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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即使他知道，承认了这个，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罪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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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藏得最深、最久的罪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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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苦笑：“你这样的人，居然有朝一日会付出真心去喜欢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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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懂的。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完完全全地把我放在他人生的第一位。”淡锦的眼底不经意露出了罕见的温柔，“我是个从小就被老天爷抛弃的人，活在全世界最肮脏、最腐朽的底层。我不相信会有任何一个与我没有血缘之亲的人真的爱我，更何况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也不一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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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眼里流出心疼：“小锦，我说过，我真的爱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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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真正的爱情，是愿意以命换命的爱情。”淡锦对上梁柏鹤的目光，固执又倔强，“我相信你爱我，我也相信江嫣然爱我，可我不相信你们会为我而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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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怔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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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相信初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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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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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就是我愿意把心交给他的原因。”淡锦随即又自嘲一笑，“只可惜，他现在不需要我了。他已经选择了另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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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捏着钢笔的手愈来愈紧，“他都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还要继续喜欢他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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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死心眼的人，”淡锦看向窗外的树叶，眉眼间卷起梁柏鹤从未见过的柔情，“我认定了是他，那么这辈了，就只有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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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心里很生气，虽然他自已都不知道在气什么，可是浑身又忽的一松，更多的无力感涌了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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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找你，不是想让你帮我治什么病，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这些话。要不然，我可能一辈了都没机会说出我喜欢他了，多可惜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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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可惜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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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看见淡锦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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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八成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有幸听到淡锦说“喜欢”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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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愿意选择我来说这些心里话，我本来以为……”梁柏鹤笑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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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看着他，摇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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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你，不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很特别，”他向来都是这么残忍，残忍到一丝温情都不肯留给彼此，“只是因为你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我知道你不会把病人的隐私告诉别人。仅此而已，柏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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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咬着牙，感觉牙根都快被自已咬碎了，“……我差点就以为你变得像个正常人了，你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淡锦，一丁半点都没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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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轻声说：“这样对你我都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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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柏鹤沉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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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送淡锦出门，把病历本还给他，目送他走出五步后，他才望着那缥缈的背影，语气中带了几分哽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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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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