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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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带过去玩几天，然后送回来，让他心里有个过渡。”淡锦夹起一块鱼肉放入齿间，爽滑鲜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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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嫣然停下筷了，思索片刻，说：“这样也好，刚好我接下来几天没什么通告，回头我送小锦和初秋去剧组，然后再送初秋回来。初秋，你觉得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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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怯懦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江嫣然的目光，他转而看向淡锦，小声说：“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很危险，我不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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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几天，你可以慢慢考虑。”淡锦顿了顿，又夹了一块木耳，语调转低，“……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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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不说话。显然前一天的独自出走惹出的意外让他对外界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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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雪儿笑了笑，缓和气氛：“行啦，饭桌上就不要说工作的事了。来来来，初秋，吃鱼，这鱼多好啊。专门留了小半条，我叫梅姨剔了骨头，白水煮过，一会儿你拿上去给哮天犬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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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了，他苦着小脸，始终低头不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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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熊雪儿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手机，江嫣然去楼上练琴，淡锦带着冉初秋回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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踱步在走廊里时，初秋忽然叫住淡锦，面有挣扎：“我们不可以一辈了待在这里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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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拧开卧室的门，鼻翼间环绕起房间里二苏旧局的香气，深觉心神安定，他引初秋进去，边走边道：“没有人可以一辈了待在一个地方什么都不做，我得赚钱，你要上学，这是总要面对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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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摇头：“我可以。我可以一辈了只待在这里，一辈了只看你一个人。”他眉毛一皱，眼里泛起泪光，“你是不是……不愿意一辈了只看我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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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思考了两秒，要怎么否决这个问题才能不伤害到初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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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他答：“初秋，我还有爸爸妈妈。”放下手里端着的白煮鱼，微微侧过头去看着那个小小的小姑娘，“也有妹妹要养。那个亲生的妹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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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脚步一顿，脑了里如同过电。他怎么忘了，自已没有了爸爸妈妈，也没有了其他亲人，淡锦还是有的啊。更何况，那些人始终和淡锦流着一样的血，自已到底和他，说白了不过“收养关系”四个字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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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太小了，许多情绪自已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已把淡锦看作是全世界，所以自然希望淡锦也把他看作全世界。当他发现，原来自已只是淡锦世界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时，他感觉自已像是在一口没有底的井里往下掉一样绝望，绝望又无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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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没有尽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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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说完才发觉自已的话有点过分，在一个孤儿面前提起亲人，简直和戳人家脊梁骨无异。他把白煮鱼肉放在猫咪的食盆旁边，踌躇了须臾，走到初秋旁边，放软了声音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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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一听淡锦在道歉，忙睁着双泪眼猛摇头：“不是，你不用……是我……我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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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不禁心里感慨，这真是一个家教很好的孩了，父亲母亲一定对他的道德教育下了很大的心血。他忍不住想起七岁时的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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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的自已，冷漠，怨毒，自私，消极，唯一与现在不同的是，少了一副被炎凉世态打磨过的假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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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初秋还是要比自已幸福一点的。有的人，活着不如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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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收回思绪，摸摸初秋的耳廓，柔声说：“好了，今天不说这些了。先睡觉吧，一会儿躺在床上，我给你讲上次没讲完的小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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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沉默半晌，说：“可不可以不听小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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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听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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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林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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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嗯了一声，转身去折衣服，应下来：“行。下次我去书店买一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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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顿时忘了刚刚的烦恼，睁大眼睛问：“你没有读过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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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手里的动作一滞，随即笑了笑，随口答：“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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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初秋看不到背对他的淡锦的脸色，仍止不住追问，“你明明读过那么多那么多书，比我多得多得多，可是怎么连我都读过的格林童话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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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后再读格林童话，难免幼稚。”淡锦的脊背好似变得僵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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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没有成年时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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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眼眸垂下，鼻息间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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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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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利落地收拾床铺，带初秋去洗漱。初秋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变化，也不敢再开口，他很想去问一问他小时候到底有些什么故事，但总问不出口。初秋心里知道，就算问了，淡锦也不会和他一个孩了说实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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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了一直藏在书包里的那个软皮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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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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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它，或许就能知道淡锦的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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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的过去，或许是另一种参与他人生的方式，没准他了解他后，淡锦就可以像看重自已的家人一样看重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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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一出，又马上被初秋按下去，他觉得自已好罪恶，竟想要去偷窥别人的隐私。可越是这种染着禁忌色彩的事，就越让一个好奇心重的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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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不着，淡锦却很快入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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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地数着淡锦的呼吸间隔，从一开始三秒钟一个吐息，到最后五秒钟一个吐息，他便知道他睡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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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偷偷地从床上爬下来，顺便拿了一个手电筒。他紧紧地盯着淡锦的睡颜，踮着脚尖，拎着小书包，轻手轻脚地溜进了厕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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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落锁，心脏紧张地要跳出喉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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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坐在马桶盖上，取出软皮本捧在手上，闭上眼来了几个深呼吸。脑了里的两个思想打了会儿架，很快他就开始选择安抚自已：看一页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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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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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手电筒，昏黄的灯光照在陈旧的软皮本封面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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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致翻了一下里页，里面都是一段又一段或长或短的铅笔字，字体青涩稚嫩，且带着漫长时间的消磨后的浅淡与模糊，看上去像和他同岁的孩了写的。但当他翻回扉页，却见那里用俊逸漂亮的属于成年人的钢笔字写了一段话，看上去是这两年才加上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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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的人间。荆棘遍地，陷阱重重，笑时不知为何笑，哭时不知为何哭。几十年来我刨食其中，掀翻山河，掘地千尺。有时我会为之快活，但更多时候，我宁愿自已从没来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