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〇一章 几回落叶又抽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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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响起的爆炸声犹如阵阵闷雷，将黄昏的夕阳都震出了波澜来。</p>

城池南端靠近城墙的街市，陈霜燃陡然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朝着那爆炸的方向望去。马车的车夫、乃至走在附近的数名行人也都停了下来，查看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目光惊疑不定。</p>

“是炮……”</p>

“……又是哪里出事了？”</p>

上午时分候官县的动乱功败垂成，甚至还搭上了核心圈层的一批人手，考虑到官府必然在紧锣密鼓地对被俘者展开拷问，陈霜燃这边也已经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对此时仍在城内的部分人手做了转移调动。</p>

然而，半天的时间过去，城内再度出现炮声，就令得众人下意识的一个激灵，感觉又有一批人手已经暴露。</p>

一步错步步错，倘若被官府这样子顺藤摸瓜下去，这一波的损失难以预料，甚至会不会被对方连根拔起，都有些难说了。</p>

“准备出城。”</p>

马车旁边的樊重说了一句。</p>

上午的意外出现后，他便提过立刻出城的意见，但陈霜燃胆子大，还不愿意离开，此刻却必然做好最坏的准备了。这边话音落下，稍远一点的吞云也已经消失在了附近的巷道间，再现身时，已经是附近房舍的高处，他朝着动静出现的地方远眺，过得一阵，又有闷响陆续响起。</p>

吞云倒是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p>

过得一阵，他从上方下来，目光晃动，若有所思。</p>

“东北边，像是怀云坊，打得厉害……”</p>

“怀云坊？”陈霜燃目光疑惑，与樊重、陈盐等人对望，“我们好像……没有人啊……”</p>

“怀云坊与金银桥近。”赶车的邓年插了一句，“好像是那四尺与五尺的地方……”</p>

“这么快吗？”陈霜燃望向陈盐，“……盐叔？”</p>

陈盐摇了摇头：“不可能啊，还没通知……”</p>

众人下午时分已然议定，要将那孙悟空行刺铁天鹰的消息通知官府，但相对于城内众多人手的转移，这点事情又谈不上迫切，再加上如今局势敏感，陈盐哪里安排得这么快？此时感受到那边传来的动静，陈霜燃当即让吞云再去确认一番，心思倒是放下了一些。</p>

“那就是铁天鹰这边认出他来了……”樊重道，“那小子性情乖戾，白日里蒙个花布，以为便掩藏了身份，可他那身形太过明显，被揪出来，也不奇怪……”</p>

众人站在那儿，听得那轰隆隆的响声，过得一阵，却也隐隐心惊。</p>

“这二人在怀云坊，似乎并无其他党羽……”</p>

“……轰这么多炮，有必要吗？”</p>

“铁天鹰若是重伤，朝廷能够动用的高手不多，应该是左家做事，求的稳妥……别忘了今日上午，他们也是用的炸药……”</p>

“西南宁毅开的坏头，江湖不是江湖味了……”</p>

“若真是有心算无心，两人该被炸死……”</p>

“年纪都不大，学了一身武艺出来，这……唉……”</p>

大家上午时分厮杀得厉害，也设了局恨不得将那两只小狗弄死，但此刻听得远处轰隆隆的声响，众人——尤其是几名武者——竟也隐隐有些兔死狐悲起来，却是将自己也代入了进去，左家小狗从西南学得道德败坏、不讲武德，若将来架上这些枪炮对着自己轰，自己这边恐怕也是难以应对……</p>

……</p>

夕阳漫卷。</p>

宁忌奔跑在这片火焰下的街道上。</p>

身体当中也像是着了火，躁动的血液像是要将全身都燃烧起来，但这一刻他并未感受到这一切，眼前的街景与人影倏忽而过，人们都在看远处的热闹，许多人只是在他如风暴般的席卷过去之后才发出惊呼声，奔行至一处路口，为了躲避路上的行人，他在下意识的仓促转向后甚至撞断了一颗树木，令得漫天木叶爆散飞溅，他也未曾感觉到多少的阻滞。</p>

脑中有无数混乱的念头闪过。</p>

不应该的……</p>

左家已经答应了自己……</p>

为什么要出动大炮？</p>

为什么还有声响？</p>

左家答应了的……</p>

是铁天鹰？</p>

还是吞云？</p>

对了，吞云……</p>

倘若是他杀了过来，与左家的安排起了冲突，导致朝廷用炮……</p>

小贱狗……</p>

那也犯不着用炮，炮打不到吞云，只会伤及无辜……</p>

他们不懂吗……</p>

也不知奔行到哪里，远处的炮声渐渐停了下来，宁忌翻上附近的屋顶继续跑，目光之中，已经能够看清楚怀云坊那边的部分状况，只见硝烟袅袅，确实已经有房子被炸开了……</p>

很像是自己的那间……</p>

他又从屋顶上奔跑下去。</p>

到得临近怀云坊的街道，路途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的人是来看热闹的，也有的似乎是从怀云坊跑出来的居民，宁忌听得嗡嗡嗡的声音乱响，他摇了摇头，强行压下混乱的思绪，在街上抓了两个人询问：“那边怎么了……”</p>

对方也吓得够呛，手忙脚乱间似乎在说：“呦……官府说……遭了强人了……”</p>

“……在抓乱匪呢……”</p>

“抓住了吗？”宁忌问。</p>

“好像被炮打死啦……好吓人……”</p>

他一路行至近处，怀云坊的坊市口已经有官兵在封锁街道，宁忌想要进去，但被数名官兵拦住了。</p>

“我住这里头！我家在里头！”宁忌冲着他们喊，“我还有家里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