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第三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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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贾宝玉听到“蒋子宁”三字, 吓得跟被雷劈似的。“蒋大哥哥？”</p>

“没错，你蒋大哥哥。”薛蟠扯了下嘴角, “宝玉你的好朋友, 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没想到吧。成日同你吃酒看戏, 就是他派人给你凤姐姐下堕胎药，想害死你小侄儿、荣国府的嫡长曾孙。”</p>

宝玉惶然失声喊：“是何缘故？”</p>

“为了让凤儿小产、好给贾琏送小老婆。这个小老婆当然是他的人。”</p>

“我不信，其中必有误会。”</p>

“没有误会。”薛蟠哂笑道, “他和你们哥俩的交情不假, 他想害凤儿也是真。”</p>

老鳖汤本为冯四娘子的私心，堕胎药纯属子虚乌有。偏该势力近来混乱的很，堕胎又是其常规手段。就算他们自己人也没法子查明白, 这口黑锅背定了。王子腾的准亲家魏慎新近入伙, 正好送他一个整顿的借口, 若能将之收编成锦衣卫分舵就再好不过。倒不是魏家会比蒋家底线高。蒋家全是继承郝家的操作；而魏家乃锦衣卫世家, 自有成熟的一套机制, 看郝家不上。</p>

绿衣丫鬟脸上满是错乱。当年郝家倒台, 满朝皆知他们爱给官员后院送丫鬟和小老婆，挺容易被拿来当幌子使。方才提起锦衣卫, 正常人多少会有点反应，她却过于镇定。薛蟠疑心她受过训练、其实真是柳湘芝同僚，到现在已有几分肯定。锦衣卫想哄骗贾母王夫人那般又贪名又偏心的主儿, 手段多的是。毕竟林府一直塞不进人去, 转过年关明徽郡主就该进门了, 锦衣卫也棘手的紧。</p>

高师爷咳嗽两声道：“你还有何话说？”</p>

绿衣丫鬟微摇了下头，沉思片刻道：“既如此，就请吴大人送我等回京吧。”</p>

高师爷知道她不会再说什么，且不是小喽啰，便命押下去。</p>

遂换那个红衣丫鬟上来，审问容易多了。这位果然炮灰。她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亲获罪、家眷发卖。有人买她下来，教导做通房丫头的规矩，以及如何讨好奶奶、勾搭爷们。元春离京前不久，管事送绿衣丫鬟过去，说是帮她上位的。日后林大爷或旁人若问身世，前半截照实交代，后半截只说被荣国府的王夫人买下、藏于私宅调理。她还真以为能做林家的姨奶奶。</p>

又问先头被抓出去的那个媳妇子。她委实是荣国府的，得了红衣丫鬟重贿。贾母王夫人的四个婆子亦没问出什么来。其余陪嫁人口依序过一遍，都还好。</p>

薛蟠思忖道：“贫僧不信这些里头就没有蒋家派来打配合的。这样，所有人全部分开关。若屋子不够多，就派人盯着不许他们互相说话。然后一个个喊过来，贫僧问。”</p>

高师爷道：“不明师父果然别有本事。”遂命安排下去。</p>

重新喊人过堂，头一个是贾母派来的吕嬷嬷。薛蟠随口问道：“林之孝的女儿叫什么。”</p>

吕嬷嬷一愣：“叫红玉。”</p>

“鸳鸯的老子娘在何处办差？”</p>

“在金陵看屋子。”</p>

“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在哪位姑娘处当差，几等？”</p>

“司棋是二姑娘屋里的，二等。”</p>

吕嬷嬷带出去，薛蟠解释道：“荣国府的下人都是势利眼，不可能不知道头脸婆子丫鬟家的人口关系。外头临时送来的，满心都惦记着到扬州后如何帮同伙勾搭林大哥，贾家下人的小事便没功夫打听。时日太短，想打听也打听不全。”</p>

高师爷抚掌：“不明师父好不明白！”</p>

如此筛选下来，果然抓到了一个可疑的男人。他倒干脆，直认了自己是蒋家派来的。此人本为木匠，嘴笨手巧。因知道贾元春喜欢机巧物件，人家特挑了他训练半年送入荣国府，果不其然被挑中做了陪嫁。</p>

贾宝玉已三观碎尽随风吹散。薛蟠看着他道：“喊你来听审，就是想让你知道究竟有多少恶意在盯着贾家，免得你变成最大漏洞。比方说那位穿红的。她若假扮孝女披麻戴孝坐在路口卖身葬父，再写上两首诗，你会不会相救？一旦带回家来，你大侄子大概就没了。”</p>

宝玉面色惨白默然不语。林皖道：“不急，他经历少。”</p>

“没指望他一夜之间就能懂事，只不随便上当就行。”</p>

众人掸掸衣裳起身欲走，贾宝玉忽然说：“她一个深闺女儿，不曾有违国法。她父亲犯罪为何要牵连到她头上？”</p>

薛蟠看他一直发愣，早猜到想事儿呢。立时道：“宝兄弟言之有理。既然世界不太公平，咱们就慢慢的一点点的把它变公平。你若只肯凭空抱怨、不愿意受半点委屈，那就算了。”</p>

宝玉须臾泪流满面：“我何尝在意自己受委屈。若我受委屈能换得她们平安，刀山火海我也不惧。”</p>

“好小子！贫僧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薛蟠重重击掌，一本正经大声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想救她们，独有一种法子。”</p>

贾宝玉莫名觉得薛表哥又在给自己下套。</p>

“好生考个进士，二甲前十名。然后当庶吉士、进翰林院、登阁拜相，劝说天子改掉这条律法。对你而言，读书就是受委屈。你愿不愿意为了千千万万无辜被牵连发卖、甚至送入教坊做娼妓的原本清清白白的官宦小姐去读书？”</p>

贾宝玉呆若木鸡。高师爷扑哧笑出声来，柳湘芝望天。</p>

“就算不改掉这条律法，你若能拿着杜禹老大人那枚官印，也可以在判决时做主、不牵连无辜。贾宝玉——”薛蟠正色道，“刀能杀人，也能救人。权能害人，也能护人。若手中一无刀二无权，便只能任人宰割了。”乃转身便走。</p>

旁人皆跟了出去，宝玉怔怔的呆坐，林皖在旁等着。</p>

元春闻讯后，命将木匠和两个丫鬟送回京城、交到平原侯蒋家府上，被买通的媳妇子和她男人、四个贾母王夫人的眼线派去城郊庄子做事，其余众人如故。绿衣丫鬟带下去前深深看了薛蟠一眼，看得他有点儿介意。</p>

柳湘芝想了想，喊他兄弟去陪宝玉说说话，替换林皖出来商议事儿。</p>

薛蟠趁机认识了柳湘莲，果然好一副容貌！许是不再串旦角的缘故，浑身上下充满武夫气质，大概不会再有男人看错他了。乃笑问：“你们兄弟俩谁武艺高些？”</p>

柳湘芝毫不在意道：“我兄弟已高出我三分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