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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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在大脑中搜索了会子，提笔加了一首诗。小朱诧然：“你这和尚当真会写诗。”</p>

薛蟠假笑拱手：“贫僧知道朱爷高才，承让。”小朱乃另取轻帛斟酌词句小字誊抄。</p>

都城那头，长史官终于悄悄摸进了王爷的内书房密室，撬开暗柜，寻到贴了旧年八月二十二日签子的那个小纸袋儿。乃急匆匆取走了。</p>

这纸袋是封着口的。次日，长史官袖了此物交给绑匪。那绑匪查看片刻，点头道：“是真的。”又似笑非笑瞧了他半日，“你倒有两下子，早先小瞧了你。”遂交还其姘头。长史官暗暗咬牙，领着姘头急急走了。至此他不敢将姘头送回其家，忙另择安全之处藏着。</p>

不多时，这纸袋送到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手中，正是李太后嫡亲的弟弟、郝家大老爷。老头细看良久，也笑了：“那个长史官倒有两下子，早先只当他是个马屁精。”遂亲手打开纸袋，小心翼翼从里头取了个小纸片出来，一愣。</p>

这纸片虽被压平了许久，清晰可见布满折痕。纸沿为刀裁，四四方方。其上无字，乃一幅画。画儿极简，寥寥数笔却颇为传神，是一只滚圆的小老鼠卧于地上。这是何意？大老爷懵了。</p>

他身边立着位四十来岁的官员，便是刑部那位郝大人。乃拿起纸片走到窗口对着日头看了许久，道：“这纸不是京城之物。先查查来历。我已派人去调青蛇回京了，这两日就到。”</p>

郝大老爷皱眉：“青蛇替你弟弟守墓呢。”</p>

郝大人道：“青蛇是个精细人。既跟着二弟往江南一回，知道的比旁人多些。既然那外室子从金陵寻着，这纸大约是那边所产。”</p>

老头微愠，良久才说：“你调都调了，老夫还能如何。”甩袖子走了。</p>

数日后青蛇回京，先见了郝大老爷。待听见“萧四虎”三个字便是一愣。郝大老爷立时问道：“你知道他？”</p>

青蛇道：“二爷曾命卑职等查此人。”</p>

“嗯？”郝大老爷登时坐直了。</p>

青蛇回想道：“旧年十月初，四爷刚没了几日。四爷曾命山匪夜入扬州盐课老爷林如海府，可巧遇上陶啸前去探亲，山匪无一回来，林家毫无反应；故当时二爷最疑林府，尤其疑陶啸。偏太子就在扬州，笃信不与林家相干。二爷心下着急，独身去了一座庄子试探。庄子本是薛蟠的。贾琏跟他借了去，托陶啸帮林家训练家丁护院。扬州锦衣卫魏大人亦对那庄子起疑。因有条狗叼着一位京城姓柳的锦衣卫的什么信物将魏大人引去了那儿。官府和太子暗卫皆搜过，没查出什么来。那狗儿后来还拐了庄子里的小母狗不知所踪。”</p>

“老二试探的如何？”</p>

“二爷回来后，忽命卑职查这个叫萧四虎的绿林人，没说缘由。二爷不大爱跟我们商议，皆自己做主。后来也作罢了。”</p>

“可查着没？”</p>

青蛇摇头。</p>

“那狗的事儿，你从头跟我说。”</p>

青蛇遂将大黑狗之艳遇说了。郝大老爷思忖片刻，写了张字条命人送出去。</p>

不出半日，有人给郝大老爷回信。信中备述我们委实有个姓柳的同僚，因与某贵妇有染，被贼寇得知，将其绑入山寨后勒索了贵妇一大笔银子，随后放回。其狗在他落入贼手时曾走失，后带一小母狗回家。贼寇山寨约莫在沧州左近。</p>

郝大老爷静坐良久，面上阴晴不定。</p>

另一头，十三收到江南的鸽信。看罢挑眉，提笔就回书，寻常薄纸、直接小字。“三月十三特特停船靠岸。十四日他二人失踪了一整日，从子时到子时。自以为没人知道他俩上哪儿去、做了什么。属下敬重替其镇破败城隍庙修葺屋舍及打造供案之木匠。而后无名氏捐给城隍庙一千三百一十四文香火钱，庙祝好悬疯了。王爷本想捐银子，陶将军愣给改成了铜钱。”十三内里感慨自家王爷不靠谱。那种小庙若收到上千银子的香火，全镇都得乱套。</p>

乃悄悄袖着轻帛去寻陶啸。陶啸看罢点头道：“依计而行。”</p>

十三问道：“朱小爷这计究竟何用？”</p>

“我也不知道。”陶啸道，“阿律说，莫先生在世时出计鬼神莫测，朱儿总能学着些。”</p>

“那……真不告诉王爷？”</p>

陶啸指轻帛上几个字：“朱儿特意叮嘱瞒着他，必有用意。听他的便是。”十三领命而去。</p>

次日，同春班班主童金蕖负手街头闲逛，有个道士忽然到他跟前点了点头。童金蕖一瞧，这道士穿着青布道袍，四方脸平平无奇。</p>

方脸道士拱手道：“童班主。卑职是忠顺王府的。”童金蕖雷轰电掣定在原地。方脸道士等他回过神来才接着说，“王爷有几句话想告诉班主。”</p>

童金蕖又犹如挨了当头一棒，良久才微颤失声道：“王爷……告诉我？”</p>

方脸道士点头：“王爷说，人若只顾痴痴留恋别处风光，便会忘记看眼前山色。画中美景到了跟前其实也不过尔尔。”</p>

童金蕖恍若木雕泥塑。良久，他轻声道：“王爷还有什么话。”</p>

“没有了。”方脸道士道，“缘分天定，强求不得。王爷也吃了很多苦，外头的人瞧不见罢了。”乃拱手而去。</p>

童金蕖立着不动。方脸道士又回来了，递给他一张笺子。“这是……额，我们王爷的朋友，赠予童班主的。”再次离去。</p>

这种“朋友”，童金蕖自然以为是忠顺王爷本尊了。忙低头一看，上头端端正正的馆阁体写着：</p>

不是尊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p>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p>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p>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p>

童金蕖霎时泪流满面。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蹒跚如老者慢慢回到班中。随即卧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