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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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太子命薛蟠熟悉的那位仆人给他送来一付青白玉围棋子，还有句话：得空再与师父下棋。薛蟠合十接过，正色道：“有一有二没有三，这回贫僧不会再输了。”</p>

仆人微笑，又取出一幅画像道：“此人本是跟着我们道长来的金陵，偏前些日子走丢了。眼看这两日就要动身回去，依然不见他。烦请师父帮着找找。”</p>

薛蟠打开一瞧，果然就是卢慧安他哥。这位兄台已经离开长春客栈挺久了，合着现在才开始找，还真是不受重视。他假模假样看了看道：“怎么贫僧瞧着，像是我们庙里近日来挂单的那位居士？”</p>

仆人眉头皱起：“居士？”</p>

薛蟠点头：“听庙里的师兄说，那卢居士仿佛是爱慕一位姑娘，偏人家不大理睬他，才去庙里清静的。横竖我们庙也不远。大叔如有空，咱们这就去瞧瞧如何？”</p>

仆人道：“我这会子不得空。既然在栖霞寺，回头打发人过去。”</p>

“也好。”</p>

仆人遂告辞了。</p>

没过多久，有人上栖霞寺找到卢二爷，替太子将他一顿臭骂。之前卢慧安已赶过去叮嘱过他。因呆性难改，不可能发展出什么演技，遂让他充耳不闻，只敲着木鱼念经。卢二爷悉数照做，还灵光一闪借了套僧衣穿，除了有头发跟和尚一般无二。那人嚷嚷半日，卢二爷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扫兴而去。</p>

薛蟠闻之向卢慧安道：“你哥哥有项不错的潜力：执行力强。要不要给你们家里去消息？”</p>

“不用。”卢慧安恼道，“他身边连两个服侍的人都不带，就像个小厮仆从似的跟着太子来了。也不怕路上出什么岔子！”</p>

“哦，那还可以加个优点，不娇气。”薛蟠道，“我认真的。你上扬州看看贾琏，上京城看看我舅舅的儿子王仁，拐个弯上甄家看看甄瑁。有出息的世家子弟大部分不娇气。比如裘家的裘良，孙家的孙溧，冯家的冯紫英。不娇气，就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接受比较强的训练，从而弥补一些弱项。举个眼前的例子：贫僧的表妹贾元春。”</p>

卢慧安扭头看看他，忽然笑了：“东家，贫道这辈子就跟你混。”</p>

“咦？不是早已经跟贫僧混了？”</p>

卢慧安一叹：“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东家，数世家子弟把姑娘也数进去的。”</p>

“那是因为你们的本事旁人都没看见。”薛蟠道，“贫僧不瞎，看得分明……嘶……”</p>

“嗯？”</p>

“对啊——”薛蟠思忖道，“你们家那么大一个家族，怎么会许你哥哥这样一个呆萌二货独自跟着太子跑半个中国到江南来？”荣国府那位凤凰蛋随身跟着好几个仆从呢。“不科学啊！”</p>

“我问过他了。他耍小聪明把随身的人都丢在京城里。”</p>

“卢道长，他不是你。”薛蟠眉头紧皱，“你哥哥就像块静止物体，不推不动、怎么推怎么动。”</p>

“我想过有人撺掇。可他来江南并无坏处，撺掇他作甚？”</p>

“谁说没有。”薛蟠敲敲桌子，“难道还有人能卜卦，算出他这趟来会遇到你么？你们兄妹相遇纯属偶发事件。你老子娘、你祖父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孩子什么样儿。从长安去京城时，他身边必然带着能教导他的人物，比如幕僚、师父。一旦脱离了那人，这二呆货立时原形毕露。太子再不会正眼看他了你信不？”</p>

卢慧安吸了口冷气。</p>

世族之内嫡庶分明。庶支若想盖过嫡系，除非有极强的本事、或是外力。</p>

本朝没有比皇帝更强的外力了。</p>

薛蟠霎时头疼：“哎呀还能不能有个安生日子过了……”九成九这回又得多加一个要对付的。</p>

卢慧安瞥了他一眼：“东家不用犯愁。你未必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我自己对付。”</p>

“也是，你们大族、贫僧两辈子都没经历过。”</p>

另一头忠顺王爷忽然打发个人去见庆二爷。那人道：“烦请世子千岁回京说一声。我们王爷今年就在江南过年。”庆二爷一愣。此人接着说，“郡主数月前便出京玩耍，王爷已派人去接了。今年，王爷和郡主还有我们小主子一道过个团圆年。”</p>

庆二爷皱眉道：“京中还有小世子，律王叔不接来么？”</p>

“京里头也离不开人。王爷既然不在，世子自然得在。”</p>

“律王婶可知道此事？”</p>

那人想了想：“这会子大约该知道了。”又说，“不是我们王爷不想回京过年，路上太远了。”庆二爷苦笑。</p>

那人走后，庆二爷立时派手下通知其余诸位兄弟——忠顺王爷和郡主皆陪着那外室子团圆，过年不回京。</p>

次日，谢娇娇身着红衣含泪送庆二爷车马离去，摇手依依。不过小半个时辰，她捏着那枚国际象棋棋子从浦口码头登船，全部依着卢慧安的安排直达广州，坐于广州招商钱庄堂前填写单据、托钱庄替“王黄氏”取回存在金陵的财物。大风车木材行送她到了惠州府龙川县，又帮她安家落户、延医安胎。</p>

秦淮河上人人皆猜谢娘子追庆二爷去了。京城众人事后收到消息，也都觉得她不是在庆王府就是在庆二爷外宅；庆二爷则以为她被旁人掳走。后来当铺收宅子，魏慎早已回他自家住着，压根不知道谢娇娇把宅子典当。等锦衣卫彻底回过神来再想查，已半点痕迹都找不着了。从头到尾没有人猜过她可能怀了孩子，更不与薛家相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