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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犯太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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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十分，林蔚把最后一份材料递交给了公司企划部。走出来时，整栋办公楼静得悄无声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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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楼道里只有高跟鞋砸在地面的单调回响，声音一路蔓延到卫生间，林蔚走进去，伏在洗手台前，盯着镜中满面疲态的女人，深深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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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工作让他精疲力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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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台上的手机还不休不止地叫嚣着，吵得他心烦意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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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企划案的事儿，他连熬了好几个晚上，今天却又被上面驳回了，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拿回去修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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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翻重来，就不知改到什么时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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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披了满肩霞光抬头，满办公室只剩他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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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卸了妆，他躬身下去掬起冷水泼了把脸，冰凉钻入每一个毛孔，充斥在细胞里，人霎时清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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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又一次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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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烦不胜烦，随手一滑开了免提，高女士在那边大声地说：“蔚蔚啊，怎么不接电话呀？还没下班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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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妈，今天太忙了。”林蔚有气无力地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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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女人眉眼弯弯，双眸清澈，眼底却有两道如何也忽视不了的青痕，疲态满满，看起来气色不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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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皱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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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怀的话没有半句，高女士在电话那头又开始念叨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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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蔚，我跟你说，你今晚可别迟到了，给人留个不好的印象，传到你方阿姨的耳朵里我也臊面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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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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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扑将脸上下扫了遍，遮了遮眼底青痕，气色复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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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迅速地涂好了口红，眨了眨眼，明眸皓齿，眼角勾着一弯潋滟，转目之间波光淋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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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的动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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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地对镜中的自已微笑，收拾好洗漱台上的东西向外走，高跟鞋的声响再一次在楼道中回荡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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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回音：“您就别担心我了，又不是第一回见面，就吃个饭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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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女士一扬声：“就吃个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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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气息一阻，也登时变了音调：“不然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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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个电影什么的呀？你们年轻人，要学会抓住机会呀，行止也挺忙的，好不容易跟你见一面……”</p>
“算了，别让行止等久了，赶紧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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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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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挂电话，高女士又在那头拔高了声调炸雷似地喊了声：“对了蔚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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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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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川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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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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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怔了怔，没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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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女士继续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念叨他：“明天周五嘛，正好，咱们两家都有空。晚上一起吃个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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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沉声回绝：“我就不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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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去呢？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咱俩家也难得凑得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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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喘了口气，冷冷说：“不去了，这几天挺忙的。你们吃吧，代我跟叔叔阿姨问个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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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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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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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行。”高女士遗憾地叹了声气，“你跟川川小时候关系那么好，好几年没见了，也不想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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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可想的，我开车了啊妈，不跟你说了，被交警抓到我开车打电话要扣我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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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去吧，路上小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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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清静了，他在车内呆坐片刻，始终没发动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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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却又一次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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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方行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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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是方阿姨介绍给他的相亲对象，两人上周见了一面，聊得还算融洽，这周方行止像是抓住机会，三番五次约他出来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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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一开始频频拒绝，后来传到了高女士耳朵里，催的紧了，他也不好再回绝，何况是方阿姨的好意，于是时间订到今晚，他只得硬着头皮赴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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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旋转门在眼前旋开光影流离，林蔚踩着萨克斯曲悠扬的乐声，迈着轻缓步伐往西餐厅里面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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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一直朝门边儿望，续了两三杯柠檬水，终于见那道柔美的白色身影从门内飘进，他的眼睛登时一亮，赶紧挥起手臂向他示意：“林蔚，这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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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忍着疲意朝他笑了笑，过来后打了个招呼，“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下班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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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和煦地笑着：“没事儿，我也没来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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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脱掉单薄的风衣外套，甩出里面的一条白色鱼尾裙，灵动的裙摆浪花儿似地在腿面翻滚，若隐若现出他白皙的腿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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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掠过一眼，像被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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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菜单的间隙向他微笑：“我都可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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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一番点好了餐，方行止又问：“楼上有个电影院，一会儿去看个电影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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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苦笑着：“我今天特别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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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轻轻“哦”了声，语气忽然都轻了：“你们房地产这么忙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银行才累成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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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新楼盘要开了，什么事儿都堆一块了，没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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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抿了口柠檬水。凉中夹酸，流窜到舌根，缓解了他喉中干涩的感觉，舒适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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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会儿去喝个酒？”方行止灼灼地瞧他，“这家餐厅楼下有个小pub，调酒师我认识，远近都有名，想带你去喝两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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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弯着唇，双手交叠搭在下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眼眸清冷，透着冷静自持，一如他的语气那般疏离淡漠：“不了，我酒量不好，就不喝了。恐怕我没那个福气品到你朋友调的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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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吧。”方行止敛去多余的情绪，只得悻悻假笑，不好再强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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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感觉到，他在刻意拿捏距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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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聪明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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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的确是个很爱张扬自已的男人。席间他侃侃而谈，林蔚很少插话，只安静地听，全程微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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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餐的服务生看起来是个新来的，捧着装酱汁的瓷盅跌跌撞撞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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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神磕绊了下，酱汁泼出来，哗啦一下，就溅了林蔚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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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都没反应过来，怔着眼，看那黏糊糊的酱汁，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白皙的手背流在桌面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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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拿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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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先高声骂：“——你不长眼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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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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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叫你们经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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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认为这样的小事没必要弄这么大阵势，赶忙阻止：“没事儿，算了。我擦擦得了，没必要为难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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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事儿了？这小王八蛋不长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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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事。”他疲惫一笑，扯过湿巾擦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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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擦，心里越来越不痛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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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到工作上的不如意，他愈发心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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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今天怎么了，什么也做不好，犯了太岁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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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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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止又朝服务生骂了两句，给人都给骂跑了，惹得周围人频频回顾，林蔚更觉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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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忽地扯了两张餐巾纸，一把包过他纤细的手，柔声问：“烫到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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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今天受到的惊吓着实不小，几乎要神经过敏了，抽了丑手，遏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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