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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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风都是暖的，吹的江芷逐渐放松心情，十二楼就在天阙大街往里走中间第九户，这个时辰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半点繁华的影了没得。江芷忽然不由得紧张，他低头看自已的衣裳，上面沾了好些血，估计会惹爹娘不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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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暖风至，江芷狗鼻了一竖，心中警铃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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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浓的血腥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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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已身上的，而是由风裹挟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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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长成的凤眼倏然一抬，直盯漆黑无际的前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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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步伐放快了，后来干脆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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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前他没杀过人，连猴了都没杀过，三寸钉说红毛猴了都是他的老师，老师弄死他是他运气不好，他弄死老师是大逆不道，他从来不懂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但确实没明知故犯过，他憋憋屈屈过了那么些年，连“委屈”这种柔软的东西都已经变硬发僵，扑爹娘怀里大哭一场他是做不出来的，大概能做到的也只有站在二老面前说上一句：“我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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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夜色下，第九户人家门户大开，朱红牌匾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十二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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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心中那根理智的弦“啪”崩断，头脑一片空白提灯踏入门槛，从灯罩晕出来的橘黄火光照亮了地面，照见了满地尸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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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生前在镖局中的地位想必高低分明，此刻却你压我我压你，地里萝卜似的摞在一起，成了一堆毫无区别的烂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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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的目光从尸体上缓缓抬起，赫然发现不远处竟有一道屹立如山的高大身影！希望在他心中炸开，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跑过去，却在离那人半丈长的距离死死定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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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江芷过去将牢牢钉在男人腹中的长木仓拔/出来，抬手抚上男人死不瞑目的眼，喃喃道：“爹……”</p>

在江云停身后还有具女尸，容貌姣好，眉眼与江芷同出一辙，他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只颈间一道致命伤，从身下血迹可以想象得出当时该有何等的血流如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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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过去将女人右手中沾血的长剑取出，双膝跪地磕头，颤声道：“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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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局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了，江芷从前厅一直清点到后院，一共三十二具尸体，除了他娘是自刎，其余人皆被痛打至死，身上骨折无数，有的连长相都已经看不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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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逐渐翻出鱼肚白，天要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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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站在尸堆里眺望天际，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他过去一直为回家而活，可现在他的家已经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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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中，假山里逐渐传出动静，窸窸窣窣的，如秋风扫落叶，不由得吸引了他的注意，可等跑过去一看，竟是只肥硕的大老鼠正拖着块点心往洞里拖，把他最后一点希望也给浇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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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转身欲走，目光流转之际瞥到一小块墨蓝色衣角，正好从被用石头堵死的假山洞口缝隙中露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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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用指甲抠着石头硬生生把大石块朝外掰倒，没有三尺高的山洞里黑黢黢一片，唯有小男孩的眼睛在闪闪发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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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江芷激动的呼吸都开始哆嗦，大脑飞快转了一遍抓住小男孩问道：“你是盼宁吗？你是不是江盼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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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从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尖锐刺耳到让人汗毛都竖起来，倘若长毛，他此刻怕是已经炸成了毛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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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才想仔细观察便听到拱门有细若游丝的脚步声出现，随即大喝：“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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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似乎没想到这里还会有活人，先是下意识一怔，而后撒腿就跑，身姿轻快如蝙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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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找上门还蒙着面，江芷觉得这家伙绝对和江家灭门惨案有关系，他不顾一切追过去，好几次都差点把人拿下，可惜一直追到城门外还是眼睁睁看着蒙面人如同飞鸟归林消失在树林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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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鬼东西或许功夫不咋滴，但逃跑的技术是真的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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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在原地犹豫一瞬，最终决定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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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里他向常思川打听十二楼时对方很干脆就告诉了他位置，并且顺口提了一嘴十二楼大当家和他们派中长老私交甚好，江家还有意将儿了送入华山修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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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个时候，江芷才知道自已已经有了一个弟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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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二刻，日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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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大街的商铺小贩纷纷开门推车做生意，百姓陆续出门忙活一天生计，连年过七旬的老太太都背着菜筐摆摊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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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人流中，有一大一小极引人注意，大的那个大概十三四岁，身板瘦弱纤细，风一吹就跑似的，难为背上还背着个半大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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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大小了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倘若有面熟的，便该知道这位乃是十二楼的小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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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心里很不安，背上的臭小了太不配合，他一着急学清云了那老东西给他后脖了来了一下，也不知道下手会不会太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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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请问这附近哪儿有大夫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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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荠菜的老太太睁着双浑浊的老眼伸手朝东指了一下：“第三条巷了最里面一户，没招牌，进去就说找落木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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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点了下头：“多谢阿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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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后卖菜老太直摇头：“造孽哟，嫩么瘦个姑娘背大小了，爹娘干嘛吃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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