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掉马！掉马！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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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p>

三十年前，那个不期而遇的黄昏。</p>

两个孩子的影子叠在一起, 拖得长长的。</p>

瘦小的男孩艰难地背着比自己高的“尸体”, 大男孩的脚拖在地上, 被他半背半拖地走回山上。</p>

九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p>

他想不起当时捡到的人有多凄惨, 有多难看。</p>

他只记得, 听见那个人微弱的呼吸，趴在他轻轻起伏的胸膛, 听见他的心跳时，那种不由自主就生出的惊喜。</p>

后来九黎就到了医谷。</p>

他忘记了, 这个人曾经以这样的方式走进他的生命；他不知道, 这个人默默忍受了多少, 付出了多少, 只为了走到他身边。</p>

想到大哥那些年吃的苦，九黎忍不住眼睛滚烫。</p>

顾长凌的眼睛也有些湿润。</p>

其实, 他们那时相处的时间很短。</p>

真的很短，不过两天而已。</p>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双小小的手触碰他时，轻柔而珍惜的力道。</p>

小小的孩子抱着他，对他说：“不疼, 不疼哦。”</p>

“你会好起来的, 别怕。”</p>

“等你好了，不能丢下我走哦。你留下来，别走好不好？我会养活你的，给你饭吃, 陪你睡觉，陪你玩。唔，还陪你说话，好不好？”</p>

那孩子用稚嫩的声音，说了很多他们一起长大的未来。</p>

他说，他不会让别人欺负他。</p>

他说，等他们长得有半个门那么高了，就离开这里，找一个喜欢的地方，搭一个属于他们的窝，住在那里就不再走了……</p>

第一次，顾长凌感受到自己是被人需要的。</p>

第一次，有人毫不吝啬地温暖了他的世界。</p>

顾长凌将九黎的手放在心口，满是悔恨道：“我伤愈之后，找了你很久，后来才知道你去医谷拜师学艺了。”</p>

“我拜了江风云为师，拼命练武，就想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走到你身边，为你效忠。可是等啊等啊，过了好几年，你都没从医谷回来。我忍不住偷偷去看你，没想到……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都怪我去的太晚……”</p>

“不，不晚。”</p>

九黎看着顾长凌，缓缓笑起来。</p>

他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大哥，一点也不晚。”</p>

顾长凌低头亲了亲他的手，忍住心中的痛意。</p>

他不愿九黎回忆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便也扯出笑容，接着道：“凌云剑派打听了我的事，他们知道那道士有多少斤两，不像村民一样信以为真，却也怕我，不敢和我亲近。江风云成天抱着他的冰棺，给我几本秘籍了事，从未教导过我。我认字，还是在幽冥道学的呢。”</p>

“对，你不是凌云剑派的弟子吗，怎么又成了幽冥子？”</p>

九黎总算想起这个疑点了。</p>

顾长凌笑着，说了原因。</p>

顾长凌天生剑体，天生就是练剑的料子。</p>

当年，他拿了秘籍，对着图比划了一阵，很快就摸出门道了。</p>

为了变强，顾长凌找了处深山，每天不是练剑，就是找狼群熊瞎子老虎一类的猛兽，当对手。</p>

有一天，他在山里遇见了幽冥道的人。</p>

原来，幽冥道就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培养下一代杀手。</p>

顾长凌躲在暗处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虽然规矩严酷，四五百个孩子只容许十八人活下来，但却会教他们真正有用的东西。</p>

比如识字，比如伪装，比如武功，比如杀人。</p>

于是，在一个与自己身形相仿的、不起眼的哑孩，被毒蛇咬死之后，顾长凌扒了他的衣服，毫不犹豫地顶替了他。</p>

这才有了后来的卫三更。</p>

顾长凌摊开手，这双手沾满了鲜血，罪孽深重。</p>

他叹息道：“小九，卫三更就像阴沟里的耗子，怎么配站在你身边。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所以，我将卫三更藏起来，努力活成另一副样子。”</p>

“阴沟里的耗子怎么了！我就喜欢！”</p>

九黎一把抱住他，哭着说：“大哥，别人我都不要，我就要你！你快把我带回你的耗子窝！”</p>

闻言，顾长凌忍不住笑起来。</p>

他拥住九黎，长长叹了一声，说：“怪我，太自以为是了。早知道……当年就算是抢，也要把你抢回我的耗子窝，白白虚耗这些年，还惹你伤心。”</p>

九黎一听，立刻坐直了。</p>

“你还敢——”</p>

对上大哥的眼睛，九黎的指责就说不出口了。</p>

但心里还是有一团火，烧的他不吐不快。</p>

九黎一把捂住顾长凌的眼睛，骂道：“你还敢说！”</p>

“这些年你就看着我着急，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多怕我回来的时候，大哥已经不在了。我多怕我再也找不到大哥了。顾长凌你王八蛋！你敢把我大哥藏起来不让我知道！我真恨不得，恨不得！”</p>

恨不得如何，他却怎么也舍不得说出口。</p>

“小九，是我不好——”</p>

顾长凌又是欢喜又是自责，想拉下他的手和他道歉，却被九黎喝止了。</p>

“你别动！别说话！”</p>

九黎用力捂住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我大哥就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怎么了！顾长凌算什么东西！江湖第一大侠很了不起吗，凌云剑派大弟子很了不起吗，我稀罕吗！我喜欢的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江湖第一大侠给他提鞋都不配！”</p>

顾长凌：“……”</p>

顾长凌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了。</p>

九黎恨声道：“顾长凌，你怎么能骗我这么多年！你怎么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