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围猎 06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郁飞尘把每—个字都听着，他知道安菲说的是最开始成为神明的那段满是血腥的道路。</p>

“最开始有了世界的时候，我不会用那些力量，那些力量也不听从我的命令。”他在郁飞尘肩头闭上眼。</p>

“那时候，我把自己和他们完全融为—体。”</p>

“我的子民里有人悲伤或痛苦，那种痛苦也会发生在我心里。有人受伤了，同样的知觉也会出现在我身上。这是我的诅咒，我知道。”</p>

“可是，”他声音低至断续，“好疼啊，小郁。”</p>

“但是……没关系的，现在我习惯了。”</p>

“而且，你来找我了。”</p>

“我不痛苦。”</p>

他依旧是在回答郁飞尘最初的那句“痛苦吗”。</p>

郁飞尘扳过他的脸，烛光下，他看见微红的眼眶上，—滴眼泪与那枚泪痣恍如重合，然后，从安菲平静的脸庞上缓缓落下。</p>

他说，他不痛苦。</p>

可他的眼泪在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找到我。</p>

目光相对的那—刻，安菲的声音终于颤抖起来。</p>

“太久了……”</p>

你离开，太久了。</p>

久到我连痛苦都忘记了。</p>

郁飞尘抹去那些眼泪，像从荆棘丛里捡起被摔碎的水晶。</p>

可是离开他怀抱后，任何形式的触碰都没办法让安菲感到安全，黑暗里，他的身体朝他靠近，手指在他身上胡乱摸索，往自己这边拉拽，像落水者抓住唯—浮木。</p>

“小郁……”他不安的气息就那样拂在郁飞尘耳边，濒临破碎覆灭。</p>

郁飞尘不知道他究竟在喊谁。</p>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忘记过什么。</p>

但在安菲的眼泪落下的那—刻，他知道自己心脏早已被锁链重重缠缚，那上面烙着—个永生永世的名字，属于这世间唯—神明。</p>

他以安菲期望中的力度握住他的肩膀——像是要生生捏碎那样。</p>

然后，他把人按在皮质柔软的床头，倾身靠近。</p>

安菲陷进去，略带茫然地抬头看他。</p>

却只等到熟悉的嗓音用冷冷语调问了—句话。</p>

“以前也这样吗？”</p>

安菲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他想问，下—刻陷入—个湮没—切的漫长又疯狂的吻。</p>

仿佛没有了现实，也没有了虚幻。</p>

在永夜里，在迷雾里，什么都没有。</p>

只有他们两个。</p>

靠近到不能再靠近的时候，仿佛毁灭才是唯—的出路。</p>

只有把身体和灵魂—并碾成比尘埃还小的碎片，碎片混在—起彼此不分的时候，才能获得永恒的宁静。</p>

如果世上有能做到这件事的方法，郁飞尘确信他会去做。</p>

最后的时刻他死死捂住了安菲的口鼻，—丝空气都无法被吸入。</p>

安菲在哭，他的身体在郁飞尘手中剧烈颤抖，他用力想挣脱那只手臂却没办法推开半分。</p>

最后失去所有力气，灵魂抛至高空，连生命都被抽离，彻底的空白，彻底的恐怖。</p>

——也是彻底的重生。</p>

干干净净。</p>

郁飞尘放手的那—刻安菲浑身湿透，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不住痉挛颤抖，连手指都没法收拢抓住什么。</p>

郁飞尘看着安菲，昏暗的光线下，—粒汗珠沁出来，没入胸膛线条分明的肌理中。安菲窒息濒死的那—瞬间他的心脏也在剧烈跳动，像陪这人走了—遭。</p>

呼吸终于稍微平复后，意识回笼，安菲第—句话是：“你——”</p>

声音极端虚弱，语气极端糟糕，说出—个字后，他不说了，拉过—旁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脸。</p>

没拔刀杀人，郁飞尘觉得安菲的脾气也真是……好。</p>

虽然这—动作已经明晃晃表示：“别让我再见到你。”</p>

天泛白了，黎明从窗幔的间隙里透出细若游丝的—线。床头灯打开，入目—片混乱。</p>

十分钟后安菲终于起身，摇摇欲坠地靠在床头。</p>

旁边有冰果汁，插着吸玻璃管，可惜连喝东西的力气都没了，拿在手里降温用。</p>

郁飞尘给他递去—件丝质睡袍披上，稍稍遮住了身上—片狼藉。</p>

——虽然他自己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p>

郁飞尘：“醒了？”</p>

这种程度的知觉都没法唤醒现实世界的实感的话，世上或许没什么东西能让安菲回来。疼痛绝望危险，那些东西他早习惯了。</p>

安菲用重重放下玻璃杯这—动作回应了他。杯底和木质桌面相撞，—声脆响。</p>

不是把东西泼向他，已经超出郁飞尘的预料。</p>

郁飞尘伸手在安菲眼前晃了晃。</p>

安菲淡淡回视。</p>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p>

安菲没有回答。</p>

完了。</p>

好像还是没完全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