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友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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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席薇进屋后看到的便是仇酒儿临窗而坐的背影。只见她身形微微颤抖，脸色也不太好看，一时间席薇还以为她这是走火入魔了。直到瞥到一边的《苦痛祝福》她才瞬间了然。

席薇拿起书卷翻了翻，看向仇酒儿的眼光中复杂苦涩。

天下法门千千万，怎么就选了这一部？

诚然，《苦痛祝福》的上限极高，筑基类法门中若是单论大成后的上限，《苦痛祝福》必然是顶级那列里的。但若是让大能们点评筑基法门中最优秀的，恐怕谁也不会指到《苦痛祝福》头上。

原因太简单，付出与收获的天平一边倒向了付出，高成就的背后是同级别法门百倍以上的付出，那样绝望的修炼难度实在让人寒心。你看它在苦痛期甚至不需要丹药予以辅助便清楚了。别的法门中需要丹药承担的那部分重担，在苦痛祝福这里都一股脑地堆在了修炼者自身身上。

席薇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屁孩时修炼《百步残影》和《虚步残影》时的场景，这两部筑基法门是修炼身法的顶级法门，她席薇苦练了十三年连小成的门栏都没摸到，珍稀丹药不知吃了多少；就这修炼难度已是世间罕见，但只怕还是比《苦痛祝福》轻巧了太多太多！

说白了，《苦痛祝福》就是给寒门子弟去练的，而这天下，有多少盖世惊天的大能是寒门生长出来的？就算是寒门出生，不也是被十尊揽为客卿、被宗府门派视为核心弟子才出名的吗？那些所谓的‘大神’们背后堆着多少资源，根本不是凡人能去想象的。

当今神陆上那些成名已久的英雄人物们，席薇苦苦思索了半天，竟没有想到一人可能修炼过这《苦痛祝福》！

席薇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仇酒儿放弃这个破烂法门。看仇酒儿的谈吐，她既有见识也有主见，苦痛祝福的难度她不可能不知道，但要是她知情不言，可不成了‘表面友人’了？！

是了，应该要说的。只是不知道从何下口。法门本就是极稀罕的东西，难得有一部适合仇酒儿的，劝了她放弃，那她修炼什么去？

席薇一想到这儿不禁狂揉起头发来；她倒是能调用来数部功效差不多的筑基法门给酒儿，虽说成就稍差了些，可是论十年后酒儿的能力，绝对甩上劳什子的苦痛祝福几条街！苦痛祝福那破东西，没个百八十年你还想大成？

但她给仇酒儿找来，人家酒儿愿不愿意换呢？他妈的，仇酒儿肯定不要！她这人，哪里都好，唯独和别人算得太清楚！之前暴风大剑和金丝龙吉甲她就几次和自己说过归还的事，再之前上学期的时候，她替仇酒儿带午饭，每天十个馒头的钱她也是准时奉上、从不拖沓。

食堂一个馒头三个铜币，十个就是三十铜币，她席薇一餐要吃两个金币的珍稀食物，还差这么三十个铜币？？她说了八百次叫仇酒儿不要还她钱，可仇酒儿就是当没听到一样，每次都好言软语地让她收下。

倔，这仇酒儿在人情往来上，倔得让人生气。这要是白给她一部法门，她不定几百套拒绝的说辞等着自己呢！

席薇这一夜辗转反侧，索性也坐起来一边修炼一边等着仇酒儿从冥想中回神。

直到朝阳初升，仇酒儿浑身一顿猛抖，双眼蓦地一张，这才挣扎着从冥想中清醒过来。

仇酒儿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吸气；《苦痛祝福》名不虚传，第一层的苦及皮肤已融入她的日常修炼之中，冥想时只觉得皮肤下藏了一层针板一样，没有一寸皮肤不觉得疼的。鬼棘魔藤寄生于她时她只觉得痛得要死，那时的疼痛若是打成十分，昨晚的冥想就是三分，而且是即将长久下去的三分。要不是她已经吃过很多苦了，恐怕要果断放弃了吧。

“疼吧？以后会越来越疼的，要放弃还是趁早吧！”

身后传来席薇的声音，仇酒儿转头看向她，好脾气地说道，“我也没说要放弃啊。”

席薇的表情郑重严肃，“酒儿，关于那部《苦痛祝福》，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接着她便把昨晚所想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仇酒儿听，“……我知道你向来和我分得清，但酒儿，法门事关重大，与修炼者的未来息息相关。你要是觉得欠我人情，等你成了一方豪强再还给我就是了，实在不行你就先和我签个借据，待你有领主修为了再给我打工还债。那苦痛祝福你不要再修炼了，那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仇酒儿背着手看向窗外不言语。

她自然听得出席薇言语中的关切，恍惚间身后那人仿佛变成了还在圣教时的阴幸，她也是一般关切地替她出谋划策。唯有真正爱护你关心你的人，才会从你的角度一点一点地替你分析利弊，会既维护你的面子又把你的不妥盘指出。

只可惜，她过去很少听阴幸的；现在，她也不会听席薇的。

“学姐。”仇酒儿转过半圈，侧身对着席薇缓缓道，“我不会放弃苦痛祝福的。”

席薇的性子本就急，她耐着性子给仇酒儿讲了半天，本以为仇酒儿多少会听进去一些，哪想到仇酒儿上来就是这一句话。

火气噌地就冒了出来。

“学姐，你别气。”仇酒儿笑笑，犹豫了一会儿后继续道，“我并非特意和学姐分得清，只是我真的没那么长久的未来可以抵给学姐。先前学姐说修苦痛祝福十年后必然一事无成，我心里就想着我还未必能活过三五年，何必非要去考虑十年后的事情。修炼法门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三年的时间，不管修炼什么都是差不多的。况且我看到苦痛祝福的武技时心里就喜欢得很，人生在世难有这么一见钟情的东西，修了就修了吧，我不想放弃。”

就像仇酒儿那日在秘宝阁里看到的扉页上写着的——

汝予吾苦痛，苦痛予吾祝福。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伊尔黛努力了近十年，一事无成；如今若真能吃苦就变强，那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