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红阑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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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戏先生玩的一个障眼法。左梁诗察觉到了溱楼的异样，为了引开他的注意，戏先生才抛出了枎城葛青这枚弃子。枎城的魂丝都生长已超过百年了，需要的魂丝早已经收集够了。</p>

溱楼是红阑街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每日往来的客人不计其数，用来施展傀术的魂丝就被下在酒水茶点之中。</p>

魂丝无妖气无鬼气，无法用普通的方式察觉，山海阁又将魂种现世一事秘而不宣，来寻欢作乐的人毫无戒备。而溱楼在下魂丝时，也会有意识地避开山海阁弟子以及修为高身份复杂的人。</p>

如蜘蛛结网，缜密盘错。</p>

媚娘起身。</p>

即使她再怎么畏惧那个自称“戏先生”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没有比红阑街更适合的种魂地。</p>

这里汇聚苦命卑贱，也汇聚颓靡奢华。把流离种成偏执，把欲/望种成邪妄。最放纵也最堕落，鎏金镀银的朽骨腐花。</p>

一如烛南本身。</p>

人人皆知烛南红阑街的盛名，可又有多少人想过，红阑街这么多的美人是从哪里来的呢？又有多少人想过，为什么美人大多只是凡人？每一年，都有黑色的飞舟从烛南出发，驶向清洲各地，收罗绝色的胚子。</p>

凡人的女孩是最好的选择。</p>

因为能以最卑贱的价格买下，也因为绝对不会遭到拒绝……一家三口悄无声息地消失，再正常不过。大多青楼都掌握着一两门粗浅的惑神术，家破人亡的姑娘很快地就会“遗忘”她的过去，很快就能笑颜如花地迎接来客。</p>

凡人如蝼蚁，死生不由己。</p>

而又是谁给予了青楼主人这些模糊记忆，遗忘过去的术法？</p>

历代山海阁阁主不是没有想过清查红阑街，可谁也办不到。销金窟里无数秘密交易在这里进行，金山银山，天材地宝流进多少阁中长老的手中……真可笑，左梁诗堂堂山海阁阁主，到了溱楼竟也只能遵从这里的“规矩”。</p>

媚娘提刀掠过火与雨的长街，赶赴城外。烛南半空中，一道接一道地亮起华彩——那是山海阁阁老们祭起了自己的法器，媚娘从其中数道下掠过，没有掩饰身形，没有受到任何阻拦。</p>

金银滋生恶鬼。</p>

人心如秽。</p>

这样的烛南，就算街道沟渠清扫得再干净又有什么用？</p>

………………………………………</p>

“我在溱楼闻到过沉雪香。”仇薄灯注视着红阑街方向的火势，忽然开口，“在那天引路的媚娘身上。”</p>

“是她？”陆净一愣，“可她不是凡人吗？”</p>

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怎么悄无声息地把字帖放进娄江这个山海阁第一天才的房间里？</p>

“这倒未必。”</p>

开口的居然是不渡和尚。</p>

他一挥袖子，菩提珠向四面八方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金光所过之处，残余的秽气如积雪消融，甚至连大雨都停止了一瞬。</p>

“几位施主都知贫僧修习了‘观众生’这一术法，”不渡和尚接住落下的佛珠。“入溱楼时，贫僧曾观过那位媚娘，一无所获。”</p>

一无所获？</p>

陆净下意识回头看了仇薄灯一眼，不渡和尚的“观众生”，他、仇薄灯以及左月生都是领教过的，差点为此“杀人灭口”。连秘密重重的仇大少爷，不渡和尚都能看出点什么，媚娘不过一区区溱楼老鸨，怎么令不渡和尚观之一无所获的？</p>

“能让贫僧相观之术失败，唯有两种人，一者修习了极高深的灵识神通，二者修为远超贫僧。”不渡和尚说，“贫僧当日心下生疑，便借替几位施主断后的机会，留下试探过她。如果贫僧没有断定错的话，溱楼幕后另有主使者。”</p>

“原来秃驴你那时候就发现她不对劲了啊……”</p>

陆净羞愧，他那天也看到了媚娘，脑子里却只有“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个念头。</p>

“不仅是她。”仇薄灯说，“雅间四角小孔安的璃珠，与穹顶处的冰琉璃，都是用来窥视的。”</p>

“原来如此。”不渡和尚恍然大悟，“怪不得仇施主您要火烧溱洧楼。”</p>

“什么？！”陆净惊了，“仇大少爷你原来不只是在发酒疯？”</p>

“陆十一，有事没事多吃几个核桃吧。”</p>

仇薄灯见街道被不渡和尚清理干净，便纵身跃上了门阙高处，扫视四方。</p>

黑夜中烛南城池的街区不断有片片光辉洒出，山海阁的阁老长老们似乎全部出动了。有他们出手，借大雨肆虐的秽煞节节溃退。但昏暗里，不断地有另一些人腾空跃起，源源不断，飞蛾扑火般地去袭击清理城池的长老们，而长老们在应对这些人的进攻时，明显有些束手束脚。</p>

“那些人……”</p>

娄江也到了高处查看情况，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p>

“觉不觉得有点眼熟？”仇薄灯提示，“枎城。”</p>

“你是说……傀术？”</p>

娄江陡然醒悟为什么长老们反击时会束手束脚。</p>

烛南商贾天下，汇聚来自太多地方的人，各门各派，各城各族。幕后黑手利用傀术驱使他们发动袭击，如果下死手，且不说伤及无辜，单就同时得罪这么多势力的后果，就足以让长老们投鼠忌器。</p>

局势糟得连娄江都想破口大骂。</p>

“还有更糟的，”仇薄灯望向苍穹，“这只是个开始。”</p>

烛南城上方，堆叠无数随时可能坍塌下来的黑云，银色的闪电在云层中滚动，但没有雷鸣，一如潜伏在暗处还未彻底爆发的凶杀……秽鬼也好，傀术也罢，只是下象棋最先趟过河界的小兵小卒。</p>

刚登上门阙的陆净一听这话，险些直接掉下去。</p>

他苦着脸：“仇大少爷，好端端的，我们能别乌鸦嘴……”</p>

“几位。”半算子爬了上来，手里举着个表面缀有三十六颗星的罗盘，“大事不妙。”</p>

陆净痛苦地一把捂住脸：“又来一个真乌鸦嘴。”</p>

“推星盘上，清洲对应的所有星象，全被黑瘴遮住了。”半算子脸色惨白，“黑瘴遮星，洲池皆晦，这是、这是……”</p>

“是什么，你说啊！”娄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p>

“这是大荒扩张，清洲沦陷之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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