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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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将额头紧紧贴在铺木的地面。</p>

不管是第几次拜见这位自称“戏先生”的男人，不管他的语调到底有多温柔，态度有多亲和，媚娘始终不敢抬头。媚娘作为当初的天女，接见过数不清的大人物，但没有让她如此恐惧，如此畏惧。其他人修为再高再冷酷，那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而玩弄情/欲便是风尘女子的拿手好戏。</p>

媚娘曾自负能将天下男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就像最初建立溱楼的一代传奇雁薇雨。</p>

直到她遇到这个男人。</p>

第一次见面时，男人坐在屏风后，笑着问她：“听说媚娘只一眼，就能看出男人的欲/望是什么，不如来看看我心里想要什么？”</p>

她应了声“是”，野心勃勃地抬起头去看他。</p>

只一眼，她便浑身颤栗。</p>

从此，陷入挣脱不出的噩梦。</p>

正是那一眼，让风华正茂的媚娘从“天女”位置上退了下来——因为她丧失了玩弄情/欲的勇气，而不能将“情”与“欲”把玩于掌心的天女只有死路一条。</p>

“仇薄灯……左月生……陆净……普渡和尚……”</p>

让媚娘如此畏惧的戏先生以银镊夹着一片打磨过的水晶，透过水晶观察摆放在他面前的一颗玻璃球。</p>

玻璃球直径约莫三尺，一个个小小的光点互相紧挨排列在球面。由水晶片放大其中一点，红衣少年自斟自饮的影像便浮了出来，再略微一移动，便可以看到门口撸胳膊挽袖，抓耳挠腮的陆净左月生等人。</p>

“试探过了吗？”</p>

戏先生有一张清秀无害的脸，五官端正却没什么特色，很容易被淹没在人群里。非要说哪里不寻常，便是他唇边自始至终没有消失的微笑。那抹微笑初见会觉得十分温柔，久了却会让人后背莫名爬过一丝寒意。</p>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的贵客大驾光临，有什么深意？”</p>

媚娘迟疑了一会。</p>

“以武眉拙见，几位公子来溱楼似乎并无深意，左少阁主应该是为了给他的几位好友接风洗尘，陆公子与不渡和尚对天女的芍药花有兴趣，至于仇师长……他应该只是为了来喝酒。”媚娘顿了顿，“先生担心他们是左阁主派来试探溱楼的？我听说，左阁主带人在听潮楼为仇师长设了接风宴，得知左公子带其他人来了溱楼后，暴怒如雷。想来应该是巧合。”</p>

“左阁主可是位戏子，”戏先生笑，“他的喜怒你莫要信。”</p>

媚娘诚惶诚恐，连声应是。</p>

“我只是有些好奇。”</p>

戏先生放下水晶镜片，取过一张洁白的宣纸写了几个字。</p>

“真有人来溱楼只是为了喝酒吗？告诉天女，让她去试试。”</p>

“是。”</p>

宣纸滑到面前，媚娘将它收入袖中，低头起身，又低头退了出去。</p>

门即将合上的瞬间，戏先生温和的声音自背后传来，</p>

“媚娘。”</p>

媚娘一惊，寒意蛇一样爬过脊背。</p>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害怕那位太乙的仇师祖呢？”戏先生幽幽地问。</p>

“太乙仙门第一，行事又无顾忌，”媚娘回答，“媚娘害怕哪天醒来，君长老的金错刀便已经斩下了媚娘的项上人头。”</p>

“这样啊。太乙……的确。”</p>

戏先生若有所思。</p>

“去吧。”</p>

媚娘不敢再多停留，沿着暗道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p>

一直走到旋天球观测不到的地方，冷汗才骤然打湿了她后背的衣服。她撒谎了，她的确害怕仇薄灯，可不是因为太乙，而是因为仇薄灯让媚娘想起了当初她抬头看戏先生的那一眼……那时，她只看到了……</p>

恶。</p>

纯粹的恶。</p>

仇薄灯与戏先生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p>

可他们对某些东西的纯粹，却如出一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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