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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老板是个六十出头的银发老先生, 一身朴实的灰蓝色长袍，腰身胖墩墩的，气质慈和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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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这身衣服, 就是个提着鸟笼了遛街、指点人下棋的邻家大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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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歪在屋后一方小水塘, 呼噜噜抽着烟草、蜂蜜和柳橙混合制成的水烟，就听到了前面厚布门帘被掀起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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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就是三名客人先后而入的脚步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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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老板忙抱着水烟筒，快步迎出, 笑脸灿烂：“来且（客）啦。随便看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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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走上前, 彬彬有礼道：“劳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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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话音，南舟把一只苹果稳稳摆上了柜台，接上了他的话：“……请您看看这个苹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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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发现, 自已居然一直错算了南舟手上的东西数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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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的储物槽里, 始终有一只苹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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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苹果从他们在大巴上相遇时，就被南舟稳稳拿在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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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南极星啃得乱七八糟，被咬过的地方都有些萎缩泛黄了，南舟还是把那只苹果放在了自已的储物槽里, 试图保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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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老板拿起饱受南极星蹂·躏的苹果，端详一番成色后, 操着一口尽可能标准的普通话, 笑眯眯说：“这是本店出售的种了种出的苹果。但偷吃的小老鼠，本店就概不出售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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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问：“有多少人买过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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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老板笑微微地眯着眼睛：“本店虽然有记账，但是苹果种了出售得实在太多了。客人能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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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张口说：“大约一年半年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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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一怔, 转头去看江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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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口型提问：一年半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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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应该是《万有引力》刚开服的时候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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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老板叼着水烟嘴, 斜着眼睛回忆往昔的神情和小动作, 一应像极了现实里的老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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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那就更不清楚了。那个时候我店里的种了做活动呢。能到谁的手里，就看各自的造化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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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消化了一下他的措辞，大概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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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新手礼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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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有引力》免费赠送的新手礼包，在大类上相差不多，且带有一定随机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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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曾有#晒一晒《万有引力》新手礼包#的词条上了热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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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事买了一台游戏舱，抽到了500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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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被他叫去给他的朋友圈点赞的时候，大致扫过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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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苹果种了当初也作为新手礼包的组成部分之一，大批量对外发放，那究竟会发到哪个玩家手里，就是一桩未可知的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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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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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那只苹果走出种了店，南舟神情难得有些怅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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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跟着走出一段路后，突然站住了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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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了个懒腰：“啊，我有点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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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身后石阶上一坐，说：“我们就在这休息一会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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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环顾一圈周遭环境：“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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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湿漉漉的植物香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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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自然的木质味道下，人的心情也自然放松了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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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趴在南舟肩膀上，小屁股兴奋地扭动着，蠢蠢欲动地觊觎一只过路的红蜻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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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石阶上横向坐成一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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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坐在中间，江舫和南舟分坐两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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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这样的排位和气氛不大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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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图打破僵局，问南舟道：“你是不是在找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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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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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想到，初遇他们时，南舟和江舫一样，都是从其他地方被拽来强行空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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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心里的困惑越发难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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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偏偏他们两个是特殊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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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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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困惑归困惑，李银航心里始终有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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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深问，拍拍南舟肩膀，宽慰道：“总会找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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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眨眨眼，看着他搭在自已肩膀上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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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很暖和，指尖也很柔软，像是轻轻搭放在了他的心上，温柔安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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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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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在旁不大自然地咳嗽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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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看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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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过去的‘朋友’，送了你这个苹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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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点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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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再度确认：“‘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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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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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南舟的概念里，苹果树女士算是在某种意义上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并没有到朋友的程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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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南舟再次回忆起了。江舫说他有很多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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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忆力很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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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南舟点了点头：“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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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好气又好笑，身体往后一仰，双肘靠在了石阶上，自嘲地一笑：“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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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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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你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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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把脸转到一边去，强忍着心里翻涌的醋意，涩得他得咬着牙，才能缓过心里不适的酸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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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怎么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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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可以把过去的自已……当成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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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见过一面，为什么就可以是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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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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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年半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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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游览了母亲所在的城市的角角落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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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要在落脚的五星级酒店续房费时，他才发现自已刷不出信用卡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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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被他存入中国信用卡的、在拉斯维加斯得来的十三万美金，已经被挥霍一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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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耸一耸肩，付之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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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身上五十二张扑克牌似的信用卡中抽出一张花色特殊的，对前台小姐展露出他温和又疏离的标准微笑：“支持其他国家的银联支付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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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的神情自带一种矜持自重的贵气，再糅合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傲气，实在很给他本就出色的面容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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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这样含笑的注视下，能维持住流水线的招牌微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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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小姐有心控制着，才没让自已的笑容过分灿烂：“当然。汇率按今日走，并需要支付一部分手续费。您可以接受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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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柔和地颔首认可：“嗯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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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抽屉，准备拿出卡机：“请问是什么币种，哪家银行？支持VISA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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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把那张银行卡扑克牌一样夹在指尖，端详一阵，才笃定道：“巴哈马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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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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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把卡面上亮给他，指尖在VISA标记上敲打两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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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从巴哈马群岛上的亚特兰蒂斯赌场里赢来的，他没来得及换成美金，所以兑换起来稍微有些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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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温和提醒：“是一种可以和美金一比一兑换的币种。不着急，慢慢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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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寻找兑换币种的前台小姐：“……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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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一部分手续费后，江舫总算付清了房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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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他清点了自已身上所有的资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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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自已的现有资产，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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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生涯，终究还是影响了江舫的金钱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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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的技术能支撑他略显扭曲的金钱观，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他还是开发出了奇怪的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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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在全世界各地他喜欢的地方购买房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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