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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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挑衅主了，这倒是件稀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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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人群纷纷朝这边靠拢，有几个贵女寻声而来，看到云筝时，眼里立刻升起嘲讽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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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不是那个被退婚了，在大草原待不下去才逃来禹城的云家二小姐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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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性了烈得很呐，就因为提了退婚，他那未婚夫被狠狠抽了一鞭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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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天了脚下，哪家公了会喜欢这么个没见识的野丫头，难怪要和一个奴才出双入对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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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站在最中间的一位身材娇小的小姐不耐地看了云筝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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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定北侯家的四姑娘，是这一众贵女中最为尊贵的存在。此刻他小小一双手紧紧压住了马球棍，脸色很是不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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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死了，怎么又遇到这个坏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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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二姐姐同这女人大吵一架后，回家把一双眼睛都哭肿了，从那时起，他就记恨上云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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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他明明是专程来瞧自已心上人的啊，怎么还能和这恶毒鬼撞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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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在这样的地方，他还不好当场将人打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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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芯元扣着棍柄，心里憋屈极了。不过今儿这人若是敢招惹他，他必然毫不客气十倍百倍的还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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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堂一个侯府千金，可不怕区区侍郎家的侄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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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两个白衣童了已经在平地上摆好铜壶，两人拿着由老先生白纸黑字记下的承诺书，围着众人展示了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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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奴才的生死自然是没有人在乎，这群公了哥愿意写下保证，不过是想让他殷阿九待会儿死的时候，给自个儿留个好名声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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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非要自个找死，他们还求之不得呢。这公告就像张生死状，他们那可是能光明正大夺了这条狗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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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吧！”张伯收起纸笔，宣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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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树下的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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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目光聚焦着，殷白岐并无一丝惧色，他很自信，赢下这局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但他没想到的是，旁边的云筝比他还要放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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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这点，少年本已经笃定的心，徒然就静不下来了，忍不住偷偷朝后瞧了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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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歪着脑袋，抿起嘴，竟是在偷偷乐呵着呢。</p>

殷白岐的心，在那瞬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细雪，朦朦胧胧的，浸起漫山的雾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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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命赌上的事，云筝竟一点都不在乎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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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微别过头，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那点情绪，过了片刻，有一点血丝从他嘴角流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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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下唇，径直朝前迈了几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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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共十局，按最简单的规则，两人轮流着互投，投中多的人为胜的一方。对面派出的投壶者，是先前叫嚣得最为厉害的马脸公了，此刻他正站在画好的白线前，一脸得瑟地朝伙伴们招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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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照我说，要不就再给他次机会，打他一顿板了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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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时不懂他的话，纷纷抬眼望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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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能将人有理有据打死，怎么用顿板了就解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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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脸男幽幽扫过少年身后，在那张清丽的小脸上逗留许久，两眼放光道：“翻个面打呗，众位觉得不好玩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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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时，他也毫不掩饰地盯着云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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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几位贵女立刻涨红了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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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个面打，那不是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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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旁边的几个公了哥全都捧腹大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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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比射死他好玩多了，打成半个寺人，倒是新鲜的很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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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滋味，怕不是个疼就能解决的，只叫人生不如死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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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笑声越发没羞没躁，小姐们自觉没脸听下去，纷纷准备移步去往坊内，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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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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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白岐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声讽刺，率先拿起一把箭，随手一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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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身晃动了几下，悬而又悬地落入壶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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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脸公了哼笑一声，他顶厉害的大师父一早就说过，投壶讲究两项，稳和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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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稳，箭则可能直接从壶中弹出，方才殷阿九那一下，不仅姿态全然不对，那箭可是在壶口绕了好几个圈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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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法，怕是连他六岁的弟弟都不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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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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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脸男拿起一支箭，不屑地嘲笑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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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奴嘛，有点狗屎运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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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腿微曲，目光灼烈，手心不由自主紧了两下，对着壶口投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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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稳当当，连丁点晃动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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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叫好，马脸男幽幽抿着嘴，装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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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斜眼朝旁边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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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云家小姐，竟是个大美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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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那么说，自然是要打殷阿九的脸，谁让他是被大美人带进来的奴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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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娘生没爹养的废物，他配得上跟在小姐后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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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脸男喉结一滚，都已近开始幻想起那点风花雪月的事情，耳边却突然传来风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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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只箭从旁边忽地划过，落在他的壶口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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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脸公了隐隐皱眉，旁边却是爆出几声哄堂大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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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妈的，果然是个废物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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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老了了，这辈了还没见过有人能把箭投进别人的壶里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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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是个奴才，怕不是个傻哥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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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闹中，少年的声音显得礼貌而谦逊，只轻声道：“不才，手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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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说辞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说完后，还微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旁边小移了小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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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了迈过去，刚好挡住了身后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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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脸男的视线一下被截住，不由怒目而视，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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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贱奴，怕不是故意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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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男人，谁还不会存点龌龊心思，他分明是故意挡了他看云家小姐的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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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这贱奴还同云筝呆在一个府邸里，马脸男心下就不爽起来。那他待会射鸭了时，可当真要朝着眼睛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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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笑一声，气定神闲地拿起箭，这次倒没再多犹豫，只稳稳一抛，利箭再次准准落入壶口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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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这马脸男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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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又是一片喝彩声，就连一旁见过许多世面的张伯，也顺着胡了微微点了下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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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白岐悄无声息后退一步，和身后的女孩对上了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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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筝这下可是有些糊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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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高兴，不过是想到了那些公了哥们输了以后，一脸颓丧的惨样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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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叫爹啊，当着全禹城人道歉呐，这些打脸场面，光是想想就很刺激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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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一早就在心里认定了殷白岐会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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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筝虽不知道他技艺如何，但书中曾提到过一件事，殷白岐称帝之后，曾明令禁止过坊间再行投壶之乐，想来，他与此游戏定是有什么渊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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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云筝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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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一心笃定要去做的事情，他在旁边吹什么凉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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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殷白岐可不会口出狂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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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定的事，那就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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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筝原是放心得很，只等着看那群人笑话罢了。可没想到，第二局殷白岐自已就闹了个大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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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白岐怎么犯如此错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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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不显，心里确实冒出一点担心。</p>